第19章(第6/8页)
苏月呢,对这个堂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长在三房,三房阖家都是那样的脾性,没有事到临头,等闲见不着人影。然而哪天他们要是靦着脸凑上来,就说明有事要发生了,她看着苏意那张脸,一瞬间冒出了许多不好的预感,又追问了一遍,“你遇见什么事了?最好现在说出来,不要隐瞒。”
苏意这回口风紧得很,她知道一旦说了实话,苏月必定饶不了她。万一茂侯见不到苏月转头又惦记自己,那这几天的担惊受怕就白挨了。
倒不如隐瞒到底,万一生米煮成熟饭,苏月回不来了,两下里就不用再见面了。等时候长了,苏月的气消了,再慢慢论一论姐妹情谊,说不定还能凭借她在外疏通,把自己救出梨园。
这番算盘打下来,心念愈发坚定了,她一副怪委屈的模样,嗫嚅道:“我在银台院能遇见什么事,银台院都是不起眼的搊弹家,又不像前头人,个个光彩夺目,时刻被人惦记。”
这时太乐令踱着方步来巡园,途径苏月面前时顿住了步子,“茂侯府上设宴,点名要你们院里的人。你预备预备,赶明晚的场子,千万不要贻误了。”
苏意一听,顿时心头直蹦跶,再也不敢多逗留了,匆匆忙忙赶回搊弹家那边去了。
苏月哪里知道里头的内情,因为之前去公主夫人们的府邸,一切都算顺利,便也没有往别处想。第二天如常准备,到了将要入夜前,侯府上派了马车来接人,连同太乐丞,一行六人赶往新昌苑。进入宅邸之后也没有什么异样,侯府上设了个小宴,宴请十来位官员,点了除夕那晚的《白纻曲》,说要忆一忆江南。
早就已经精熟的曲子,弹奏起来并不费力,但不知为什么,今天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大概因为席上没有女客的缘故,男客的目光每每盘桓,恍惚要穿透皮肤一样。
苏月压下心头的不适,把经历专注在弦上。那位茂侯的嗓门很大,热络地劝酒,张扬地笑谈,雅乐没有让这场宴饮变得更高雅,反倒愈发显得乱哄哄了。
对于乐工们来说,为这类人奏曲是一种折磨,总算等到曲目全部奏完,大家起身行礼退场时,茂侯忽然发了话,“乐师们奏了半天,辛苦了,请赏脸入席,陪将军们喝两杯吧。”
大家站定了脚面面相觑,这种事老乐工见过不少,但新朝建立后入园的新乐工,从没有入席陪男客的先例。
太乐丞见状忙斡旋,“都是些年轻的女郎,不知分寸,不善饮酒,唯恐扫了贵客的雅兴,还望见谅。”
茂侯并不买太乐丞的账,借着醉意拂袖,“少给老子装样。你们这些梨园的小官儿,不就是给人做牵头的吗,这会儿装起正经来了。”
同桌的一位官员劝解,“既然不便,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结果茂侯直说“你别管”,走到苏月面前上下打量,笑道:“果真闻名不如见面。你那阿妹说,你比她美上千倍万辈,本侯还不信。如今见到了真佛,果真有目中无人的本钱,很合本侯的心意。”
嘴里说着,伸手就上来抱人,调笑道:“好好的人才,埋没在梨园可惜了。”
苏月被他强抱,又惊又急,同来的乐工们也乱作了一团。
太乐丞吓得舌根都麻了,连忙上来救人,“使不得……侯爷使不得……”
可他的力量在茂侯面前微不足道,不过被一推,就推了老大的趔趄。
苏月脱身不得,慌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可能因为她的惊恐呼喊,引发了旁观者的恻隐之心,一个年轻人上前两步,把她从茂侯的禁锢下解救了出来,偏身把她护在身后,拱手对茂侯道:“请侯爷自矜身份,别因一时纵情,引来御史弹劾。”
不知是因为言辞有震慑力,还是因为虎口夺人用力过大,茂侯吃了一惊,当即怔住了。太乐丞这时蹒跚着上前,凑在茂侯耳边说了一番话,说得茂侯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太乐丞点头不迭,“请侯爷高抬贵手,让卑职带乐工们回去复命吧。”
苏月惊魂未定,到这时才抬眼看身前的人。这是个英伟的男子,瞧身量应当是武将,没有过于精致的五官,但眉眼间透出清正之气,挡在你面前,能够遮蔽狂风暴雨。
很稀奇,长到这么大,除了阿爹,鲜少有第二个人能给她这样的感觉。因为离得近,隐约能闻见他身上柏木的气息,不甚香,但能安定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