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4页)
裴邵已经用完食,这会儿坐在上首的另一把椅子上喝着热茶。
程慕宁温柔小意的语调能让人放下戒备,裴邵从前在她的圈套里尚不明了,如今跳出来看她这样哄骗别人,便能察觉她真体贴和假体贴实则是有细微不同的,只是身在其中的人难以分辨。
那边杨云衫显然已经放松警惕,悄然抬了下眼。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接踵而来的是自行惭秽的颜色,她倏地掉下眼泪,说:“我不饿,多谢、多谢公主。民女只想见闻嘉煜,可我打听了好几日都没问出他的住处,不知公主可否让民女见他一面?我真的与他有过婚约,不是胡言乱语。”
程慕宁缓慢落座,也给她赐座,说:“闻大人如今是御前红人,身份尊贵,我的确不能将来路不明的人随随便便就往他跟前带。你说你与他有过婚约,不知可有什么证据?”
杨云衫没有坐,闻言猛地一抬头,“有。”
她擦掉眼泪说:“有的。”
杨云衫怀里的包袱已经湿透了,她就地翻找起来,里面竟是好多书信和手稿,上面的墨字都被雨水晕开了,但勉强还能看得清字迹,“这些、这些是我与他往来的书信。”
银竹将其呈给程慕宁,程慕宁翻看了几页,又递给裴邵。她想了想,吩咐银竹将上回公主府修缮完毕时工部递呈的折子找来。
这折子正是闻嘉煜写的,程慕宁当时心中还暗赞过这人写的一手好字。
两种字迹放在一处比较,区别显而易见,前者温润内敛,后者多少有点张扬露才的意思了。
程慕宁与裴邵递换了个眼神,她当下不显露颜色,只按下了这叠书信,说:“你方才说你与他有过婚约?那究竟是有没有婚约?”
杨云衫抿唇,低下头说:“我与他两家父母原是旧识,定的也是自小的婚约,可他少时家道中落,搬去了书院,我娘她……看不上嘉煜,便口头取消了婚约,想要给我另定人家,可我与嘉煜是两情相悦。”
说到这里,她哽咽道:“我背着家中与他继续往来,说好了待他考取功名后再向我爹娘提亲,乡试放榜的前一夜,他还说考得很好,不日就能来家中提亲,我这才敢与家中说了实情。后来秋围放榜,他果然高中榜首,我爹娘这才松了口,叫我将他请到家中,要给他庆功,可、可他人却不见了,后来听说他春围亦是榜首,是状元,我阿娘说他将来是要娶公主的人,与我那些,再不作数了。”
裴邵很轻地嗤了声。
杨云衫闻声噤声,惊惶地憋着眼泪。程慕宁给银竹使了个眼色,银竹递过去一张帕子。
杨云衫难为情地擦了眼泪,小声说:“我知道嘉煜不是这种人,他定是有难言之隐,我在咸州等了他好久,可家中不肯信他,执意给我定了门亲事,半年后我就要成亲了,究竟是不是要断干净,我想听他亲口说。可是京城太大,我实在找不到人。公主,这位大人,我真的不是疯子,我说的都是实情,二位若与他相识,能否替我将这个转交给他,无需带话,他看到这个,自会辨明真假。”
她从腰间摘下一只鸳鸯佩。
程慕宁却没有接,她还盯着那几页书信看,那是揣摩思量的神情,直到裴邵说:“你擅丹青?”
程慕宁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上那摊杂乱的包袱,那包袱一角露出了半张人像,一看就是闻嘉煜。
杨云衫只好收起玉佩,捡起画,拘谨地说:“我、画得不好……”
裴邵点了点案几,银竹自觉转呈了上去。
画纸和墨都不是上好的,雨水浸泡后就晕开了,只有底下几张勉强能看出个人脸。
的确是画得不好,可以看出杨云衫是没有学过丹青的,这人像不似书院里张贴的画像那样板正,两只眼睛都画得不一边大,但许是画它的人出于爱意,这几张画里的闻嘉煜要生动许多。
可以看出是个温柔的人,眼尾处的浅痣平添了几许风情,这样的长相和才情,的确能让人念念不忘。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程慕宁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她见到的闻嘉煜与画中这人像又不像。
她踌躇地望向旁边的人,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裴邵……”
裴邵眸色平静地回看过去,显然与她想的一致。
气氛严肃而沉默,杨云衫忽然有点不安。
程慕宁察觉到她的忐忑,莞尔道:“本宫可以带你见他,但有一个要求。”
“你就站在本宫身后,一句话都不准说。”
……
接下来两日,朝中为了互市的事吵得人仰马翻,各有各的说辞。没有人愿意向乌蒙退让,但是一场战争耗费巨大,与此相比互市让出的不过是蝇头小利,倘若非要去争这个气节,一旦与乌蒙彻底撕破脸,那么这次的军费筹备就不是一笔小数目,绝不比当初南下御敌来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