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5页)

他将此信打开了看。信中也是这般的字迹,竟然是谢昭宁的亲笔,这是一封求学之信,只见信中真挚地写着,她听葛掌柜说,他极擅长下棋,而她对棋艺也十分痴迷,但是一直未能觅得良师,故想请他教自己下棋。愿每月出束脩二十贯,若是不够还可再加。

沈羿眉梢微挑,她竟想请自己教她下棋?

他自小酷爱下棋,觉得围棋极妙,与行兵布阵自是相通。他老师当年是围棋圣手,却不喜住在宫中,而是喜欢住在大相国寺旁的小院中,为了将就老师,他便每次出宫去随老师学下棋。所以他如今才十分喜欢那小院,也不想旁人动了分毫。

不过却从未想过,遇到了这样奇怪的事,一个小姑娘想同他学下棋。

这信的末尾还望他能好好读书,早日金榜题名,殿试时能被君上钦点第一甲,到时候能簪花游街,名动天下。

于是书童便看到,一向旁人绝看不出深浅的君上,竟在看一封信的时候笑了出声。

他便狐疑了,这信中写的是什么,君上看了能笑成这般模样?只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凑过去看一眼,更不敢多问君上一句。

沈羿将头一封信递还了回去,继续看第二封信,这是一封真正的密信了,上面用禁军的封印封着,用极细的楷书写了几行字,书童分明地看清了,是禁军隐司呈。禁军隐司便是君上豢养的,直属于君上的情报机构。除君上之令外,绝不听从于旁人。

玄衣之人道:“君上,这些是查到的东西。”

沈羿对书童道:“点一炉香吧,去去潮气。”

书童应喏去取香炉点香,在氤氲的幽蓝色细烟雾中,沈羿将密信拆开,里面是他吩咐查的谢昭宁这些年的大致经历。

那夜大相国寺灯会,谢昭宁初揭开他面具之时,他便认出了她,她是当年他在西平府的时候,曾经遇到过的小女孩。

香炉弥漫开一股似香非香,似药非药的气味,是沉水香独有的味道,槅扇外下雨的水汽湿润,沈羿短暂地陷入回忆中。

那时候西平府与朝廷断联,他刚得了祖父的密令,冒着极大的风险潜行去西平府锤炼,去便正好遇到党项人在西平府作乱,掳掠了老幼妇孺藏在马料地窖之中,他带兵去救,其余老弱妇孺皆趁乱跑了,唯独他救起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这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大眼睛却一点神采也没有,竟是看不见的。

他只能将小女孩带在马上,问她究竟是哪家的孩子,想将她还给她的家人。

可是戈壁漫漫,一时半会儿不能将她送还。小姑娘因为看不见又怕极了,抓着他的手臂一直哭,不肯吃他给的东西,也不肯睡觉。她说:“……哥哥,我好害怕,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又有些警惕说,“你会不会也是坏人,像大舅母说的那种人牙子,要将我带去卖掉?”

他失笑,堂堂太子殿下,被小姑娘说成是人牙子!

那时候不能透露身份,哪怕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若是让西夏人知道大乾太子竟在此,西平府顷刻间恐怕就要被十万大军围剿了。他说:“若我要真的卖了你,你也没办法反抗是不是?还不如吃饱睡好,即便我将你卖了,你也有力气逃跑。”

小姑娘停了半天思索,大概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才开始认真的喝水睡觉。

两个人在茫茫的戈壁中行马了很久,他带着她无法走快,又总是遇到风沙。她渐渐地察觉他不是坏人,很依赖他,睡觉也抓着他的手不放,倘若一时没感知到他,便要吓得大哭。

有时候也因为自己看不见而恐惧大哭,问他: “我会不会一直看不见了?”

他反而问:“你原来是看得见的吗?”

她认真地说:“我的眼睛以前是好好的,被党项人掳走,就莫名其妙看不见了。呜呜……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起来了,我还要骑小马,还要射弓箭,我要是永远看不见了,就什么也做不了啦!”

他安慰她:“你会好起来的,不要害怕,睡一觉起来,哥哥就把你送回去了。”又递水囊给她喝水,“可以相信我吗?”

其实那时候的他,与小姑娘的境遇差不了太多,因为父皇不喜欢他,母亲也精神不稳定,他年少孤僻,内心十分封闭,小姑娘这样的依赖和陪伴,竟给了他一种被人依赖的温暖之感。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喝了他给的水,说:“我是相信你的。”

最后哭累了,偎依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很想亲手送小姑娘回去,只是毕竟他那时候是身带要务到西平府,出了意外,也不能久留,到了安全之地遇到下属后,他让人将小姑娘交还,便很快离去了。

但也因此,他对这个小姑娘印象极深,哪怕她长大了,他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将她认了出来。才暗中阻止了禁军动手,否则,谢昭宁早被禁军射成了筛子。看她的反应,她应是没有认出他来的,自然,她那时候根本就看不见,认不出他也是正常之事。且还因他之前无意中对药行掌柜随意应付的话,要莫名其妙地想助他科举,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