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2/3页)
人头攒动,得踮着脚才看得到,稚陵踮了两三下,最后被钟宴背起来,终于可以看得很清楚了。这班舞狮子的据说从南边沿海来,叫做“醒狮”,和北边的有些不一样。
只见这狮子将醒未醒,半睡半昏,摇摇晃晃走了半圈,却忽然间“醒”了过来,眨着眼睛,一扑一扎一跃,动静分明,简直人狮合一,活灵活现。稚陵看得新鲜,正看到兴头上,也从怀里掏出些铜板掷到台面上去,冷不丁的,眼前蓦然浮现出了那一年在召溪城的街头,看到的舞龙舞狮子。
她怔了一怔,片刻间,那舞狮子的又一连做了好几个逗笑的动作,人群里喝彩声此起彼伏。稚陵愣怔着,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烟花不堪留,漆黑的天幕上,只开一瞬,就谢了。
哪怕今夜,烟花声响了一整晚,也留不住一分一毫。
翻了年,稚陵没多久收到了爹娘的回信,信上的确如她所料——爹爹说他暂时还辞不了官。
钟宴笑着说:“瑞雪兆丰年,但愿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丞相他也可少操劳些——早日辞官。”
日子进了正月,天气一日比一日要好,宜陵城在江东一带,春暖花开的日子总归比上京城早很多,稚陵觉得漫长寒冷的冬季总算要结束了,那日她看到院子里的梨花树隐隐开始发芽,便满心期待着梨树开花。
饶是树木都开始抽枝发芽,她的身子却好像还留在去年那个寒冷的冬季,没有一点好转。她暗自叹气,想着,可见人和植物有时并不相通,并非有好天气和阳光甘霖就能生机勃勃,——但没有这些,又一样会死气沉沉。
她还惦记着她要渡江去桐山。钟宴说得等她身子好一点才能出门,她便想——昨日比今日要好一点,但昨日已经过去了,说不准明日比今日还要差,不如今日就去。
但她这个说法被钟宴否定了。
稚陵抬手剪着梨花枝叹气,故意在钟宴跟前儿自言自语:“这个时节,桐山上,满山桐树一定都长了新叶子了罢……碧油油的,肯定好看。”
“草长莺飞二月天,我的纸鸢,我的纸鸢……”
“也不知道江南那边,这个时节,吃什么点心呢……?”
钟宴终于有一回没有忍住被她逗笑,万般无奈说:“今日看起来要下大雨,等雨过天晴了就去,好不好?”
稚陵欢欣雀跃地答应下来,拢了拢狐裘的衣领,望着阴沉沉的天,又满心期盼开始下雨。
每下一场春雨,似乎院落里的草木就又绿了一些,高了一些。春雨淅淅沥沥的,她在菱花窗里眺望,宜陵城的黛瓦白墙都在濛濛烟雨中,她看了半晌,刚要回头时,钟宴的声音连忙阻止她:“阿陵,别动——”
说着,稚陵立即僵住,没有敢回头:“啊,怎么了?”
钟宴低笑着说:“……没事,别紧张。快好了。”稚陵这才听到身后有落笔极轻的声音,刚刚她走神,没有发现,他在作画。
没有等很久,钟宴才说:“好了。阿陵。”
稚陵抬手揉了揉颈子,回头看,烛灯明灭,铺展在长案上的画卷上,墨迹未干,赫然画的是她。
惟妙惟肖,稚陵拎起了画卷,点评说:“钟大画家,你画技愈发精进了。”
“唔,”他笑了一笑,搁下了笔,趁她在欣赏画卷的时候,冷不防地从她背后圈住了她的腰身,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低声笑说,“那是我们阿陵好看,好看的人,怎样画,都好看。”
雨声不绝,天彻底放晴时,已是阳春三月。
三月初,草木欣欣向荣,稚陵终于可以渡江去桐山看看,心里期盼得不得了,早早就在雨天里收拾好了行囊。她想,此去也不知能否见到书上所写的那个得道的高人、那位曾经指点过她爹娘的桐山观主——
不管怎样,去桐山看看满山的桐树也不错。那本在书摊上买的游记上说,“春至桐山,则满山桐叶绿”。在春日里,绿叶幽幽,想来格外好看。
他们一早渡江,朝霞满天,日出于东山,浩浩江水滚滚东流,没有起什么太大的风浪,那渡船的船家还寒暄说,这样早就渡江,两位客人是要去哪里?
稚陵说,要去桐山。
那位老船家笑道:“桐山?桐山好啊,那位桐山观主真是慈悲心肠。只是……”
稚陵问道:“只是什么?”
船家说:“只是他近日好像闭门不见人,两位若上山,恐怕也见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