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4/4页)
长公主无奈叹息,先前叫走了韩衡他们,恐怕正是为了他自己好过来——她没有立即说话,靠近门边,向里瞧了眼,半掩着的门中,依稀看得到红绡罗帐一片艳丽的红。
即墨浔却像终于回过神似的,折过身也走到门边,微微摇头,低声说:“她还没醒。”
不等长公主说话,他已自顾自地轻轻推开门,迈进屋中。长公主也只好跟他一并进屋。
他还不忘关好屋门。
屋中别无旁人,只他们姐弟俩,坐在了罗汉榻小案的两侧。
长公主四顾一番,问他道:“薛姑娘的贴身丫鬟呢?”
即墨浔神情微顿,只道:“朕让她们出去了。”
说是“让”,不如说是“威慑”。有用就行,他并不介意用一用他的权势。
长公主对他这堪称以权压人、肆意妄为的行径,委实没有办法。她只好说:“薛姑娘毕竟是姑娘家,阿浔,……”
即墨浔微微挑眉,漆黑的长眼睛直直望她,向来淡漠无波,今日此时,却染着几分笑意:“皇姐,”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檀木小案上点了一点,“朕不会认错人。”
他转过脸,瞧着红绡罗帐里躺着的姑娘,这会儿不知什么缘故,反倒脸色白里透红的,比来时望着还要红润,实在不像是因为病得厉害,就猛然晕过去。
像睡着了而已。
他愈是望她,愈是不舍挪开目光,注视那静谧睡颜,轻声说:“皇姐,我打算……。”
长公主听后,惊得脸色大变:“什么?你要娶她为妻?阿浔,你,你莫不是同我说笑?……”
眼前人神色认真,那双深沉如寒潭的黑眼睛映着两点明晃晃的雪光,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皇姐,朕会拿这种事说笑么?”
他嗓音磁沉:“不过,……”他顿了顿,端起小案上的黑瓷茶盏,喝了一口冷茶,喉结被高高竖起的衣领挡住,隐约还能见到乌黑伤痕的末尾,像一缕墨色的烟,盘在颈边。
“不过什么?”
“不过此事,要循序渐进。”他轻哂,继而看了看长公主满脸诧异震惊,却没有再说什么。
长公主望着他,欲言又止。若说即墨煌长这么大,没见过他的母亲,思念太深,所以对薛姑娘格外关注,也还算情有可原;可她这个弟弟,难道也要做出寻一个替身这种事情么?
那是薛家的独生爱女,薛俨捧在掌心里的宝贝,肯让她做别人的替身么?
肯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么?
——何况,人家先前已有了个两情相悦的未婚夫,这会儿生死未卜,又当真能屈服在她弟弟的权势之下么?
长公主顾虑良多,却想到自己的衡儿倒是真真切切再没机会了,不由叹息。
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即墨浔像是为了说服她,又道:“天底下相像的人虽多,可哪里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长公主疑心他是疯了,就像十六年前,他在裴稚陵死后做的那些疯狂事情一样。
——
稚陵幽幽转醒时,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红绡罗帐。金银线勾勒的鸳鸯图案里,渗出极刺目的烛光。
大约……是太久没见光了,所以眼睛受不了这般强烈的光,她刚眯开一条缝,忙不迭抬手挡住了光。
忽然有别样的动静——是脚步声,以及拿灯罩罩住了烛灯的声音。她从指缝里窥过去,柔和许多的烛光里,绰约看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那人理好了灯罩,才回过身来,低声含着笑问她:“醒了?现在好些了么?”
她浆糊似的脑子转了转,灵台尚未完全清明,仍旧有些迷糊,虽觉得那人磁沉嗓音极其熟悉,可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她嗯了一声,却看那个人向床沿走来,伸手缓缓撩开了帷帐。
她睁大了乌浓的眸子,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对方手指上戴着的黑玉戒指分外醒目,不知为什么,她益发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她愣怔之际,那人已在床沿坐下,轻轻道:“稚陵。”
她愣愣答应一声,才后知后觉:“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呀?……诶,你,我不认识你,你怎么叫我名字?”
话音刚落,那人忽然一阵沉默,漆黑的长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好半晌,他改口道:“……薛姑娘。”嗓音里却少了刚刚的欢喜。
直到这时,近距离地打量对方,稚陵逐渐清醒过来,望着面前这张俊美无瑕的脸庞,想起了他是谁了,霎时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