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页)
说得稚陵心神向往。
到上京城的东门时,稚陵怔怔仰着目光,望向东门巍峨的城楼与那铁钩银画的字迹,顺着这门往里看,尚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景象——只是她忽然一阵心悸。
心悸来得十分蹊跷没道理。
是时,东门外一棵老梧桐树飘下了最后一片叶子。
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小宴在初十那日举办,及进京中,尚要回家里歇一夜,和魏浓暂时分开后,稚陵头一回被娘亲带到她爹爹的丞相府。
她既新鲜好奇,着实耐不住性子四处走走看看。
倒是让周怀淑一路提心吊胆的,生怕稚陵一进上京城,就会突发什么状况。好在稚陵并未发生她设想中最坏的情形,没有立即病得下不来床,——但也称不上好,只能说和寻常时候别无二致,病恹恹的,脸色苍白,偶尔咳嗽得很厉害,走上几步,就要歇一歇。
加上现在还崴了脚。
稚陵却满心都是明日去沛雪园。
已是入夜,爹爹还没有回来,听府中属官说,爹爹他被宣召入宫了,大抵有什么重要的政事。
夜里忽然下起雪来。
薛俨满心焦灼,本打算白日亲自去城门口接夫人和女儿,哪知突然岭南来了急奏,陛下宣他入宫商议政事,这一商议,天就黑了。他着急回家看女儿,唯恐稚陵出什么事,谁知临退前,陛下忽然又叫住他。
薛俨不明所以,恰见眼前帝王从圈椅上起了身,神情仍然淡淡,与平日一样,没有什么情绪。他私心里以为,别人都说陛下是喜怒不形于色,他觉得,不如说是哀莫大于心死。
薛俨怎么也没想到陛下叫住他,是要让他明日值守在文华殿,替他处理一日的政务。
等薛俨等人退下后,吴有禄连忙关紧了殿门,防止夜里寒气窜进来。饶是如此,陛下他还是重重咳嗽起来。
吴有禄拿来厚重鹤氅给他披上。陛下神色无异,只是目光定在窗外,纷纷大雪,映在漆黑的眼中,这双幽深眼睛里仿佛也下起了雪。
他望着窗外,未发一言,吴有禄斟酌着道:“陛下明日可要去沛雪园?”
吴有禄想着,刚刚让薛相爷明日值守,应是此意。
陛下仍未看他,默了半晌,说:“去准备吧。多安排人手保证太子的安全。”
他转身出了明光殿。
今夜……为什么忽然心悸?就在刚刚,那感觉,似枯死的树木抽出新枝,疼痛与希望共存着,让他一瞬恍惚。
吴有禄捉摸不透陛下的心思,太子看来是要去的,陛下自己呢?陛下没有说。
前几日,长公主进宫来探望陛下,说起沛雪园新落成,正好今春开了各色各样的花,邀陛下和殿下一起去逛园子。
只是陛下这十来年深居简出,非必要不出宫,这回一样,没有答应。长公主颇费了些口舌,陛下也只说再考虑考虑。
吴有禄晓得,愈是繁花似锦的地方,陛下愈是不想去。但难保陛下明日不会改了主意,因此,他还是吩咐下去,做了万全的准备。
这一夜雪风呼啸。
本已开春,偏偏又下了雪,只怕此夜过后,开了花的、将要开花的,都得冻煞。
望着被雪风摧折的花枝,长公主披着斗篷,立在廊下轻声叹息。只怕她那个弟弟,还是不会出宫。
她那日从宫中回来,韩衡迫不及待便问她:“母亲,舅舅答应来么?”
她答应她小姑子一家,替外甥女魏浓和她那太子侄儿牵红线,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一桩事——便是她这十几年没对姑娘动过春心的儿子,竟害了相思病。
从去年春天起,时常拿出一方碧绿的绢帕发呆,叫她这个做娘的想不注意到也难。
仔细盘问下来,才知道,韩衡这孩子在洛阳,她那会儿去寺里住了一段日子,他倒好,认识了行经洛阳的薛姑娘,也就是朝廷里那位薛相爷的独生爱女。
以她们家的地位权势,和薛家自然算门当户对,哪知道,她发现韩衡的秘密之际,人家薛姑娘已经跟陆太尉之子陆承望定了亲。
她如何能做那棒打鸳鸯的事?
劝了这孩子好几次,一向豁达的儿子这会儿反倒看不开了——令长公主疑心,外甥多像舅,这性子真是和她的皇帝弟弟颇有相似之处。
不过转机在于今年年初。
韩衡朋友众多,不知从哪个朋友那儿听了个消息,说是薛姑娘的未婚夫陆承望死在益州了。
韩衡当即觉得机会来了,陆承望既死,薛家岂能继续留着这婚约?只是他们尚未开口解除婚约,怕是担心风言风语,——但,倘若是他的皇帝舅舅,金口玉言亲口赐婚呢?旁人又怎么敢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