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6页)
薛满道:“我记得,我都记得。”
八岁的她和十一岁的他,在寒冷的山洞里抱在一起,边取暖边鼓励彼此。他们告诉对方,一定能等来救援,活着走出那片深林。
那时的他们做到了,代价是阿爹以命换命。一晃九年过去,他们又陷入相似的危机,这次没有救星从天而降,是三哥挺身而出,拼死也要保护她的安全。
可她已经失去了阿爹,不能再失去三哥。
她胡乱擦去眼泪,放他躺倒地上,“你等着,我马上去找药。”
她小跑着离开山洞,路过黑熊的尸体时暂停步伐,泄愤似地踹了一脚,随即埋头冲向树林。
要么说,话本子也不是白念的呢?
薛满清楚记得,她看过一本关于善良医女和英俊侠客的故事,里头对野外一些救命的草药有详细且繁多的描述。
比如长得像蒲公英的紫色刺头花蓟草,又比如生在路边如杂草般不起眼的艾叶,以及因生得像一排铜钱而得名的毛排钱草。
薛满仔细回忆这些草药的特征,在山林里兜转许久,终于找到了藏在路边灌木丛里,一堆不起眼的艾叶草。
它们还小,枝叶仍不茂盛,但薛满顾不上那么多,先尝过叶子确认无毒,再摘了许多嫩叶兜在裙摆中。
三哥有救了,三哥不会有事!
她跑得飞快,半湿的长发随风而动,循着来时做的记号,急不可耐地往回赶。但跑着跑着,周遭的虫鸣鸟叫逐渐收声,视线的尽头出现一群人影。
是谁?
薛满陡然站停,下意识想找地方躲避,奈何对方已发现她的踪影,不消片刻便涌围向她。
为首那人年近五十,穿一件黑缎圆领劲装,黑发短须,英姿飒爽。他身侧那人比他稍小一些,亦是威武高大,浓眉怒眼。
此时,黑缎袍男子正用鹰隼般锐利
的眼神检视薛满,低沉开口:“薛家阿满?”
薛满警惕地回视,脑中蹦出一个人,“广阑王?”
闵钊闻言一笑,对身边的傅迎呈道:“倒不是个蠢的。”
傅迎呈语气阴森,“能与端王一起金蝉脱壳,秘密潜进兰塬,将求香畔戏耍一通的女子,当然不会是蠢人。”
闵钊摇头道:“你我都老了,竟会被这群小儿蒙蔽欺耍。”
“全是属下的错!”傅迎呈忙道:“怪属下掉以轻心,未能发现这几人的把戏,才会害得十八皇子下落不明!”
闵钊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毫无用处。”
傅迎呈咬牙,“对,当务之急是找回十八皇子。”否则南垗那边没法交代!
傅迎呈看向被众人围住的少女,她面色惨白,狼狈不堪,一双杏眸写满恐慌,脊背却挺得笔直,颇有其父当年的风范。
“薛满。”傅迎呈缓慢喊出她的名字,威胁地低语:“只要你告诉我们裴长旭和十八皇子的下落,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
哈,当她是傻子吗!
薛满内心不屑:三岁孩童尚知晓鸟尽弓藏的道理,她又岂会相信他的哄骗?
傅迎呈看出她的不配合,冷冷地勾唇,“任你姑母再厉害,端王的本事再大,此刻也没法救你性命。我劝你识时务些,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薛满一声不吭。顶嘴吗?手无缚鸡之力,她有什么资本跟对方顶嘴。那么顺从?更不可能,她岂会出卖三哥苟且偷生。
傅迎呈抽出腰间长鞭,威慑地甩了两下,“你确定你这身板,能撑得住我三下鞭子?”
眼看薛满依旧装聋作哑,傅迎呈正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忽听闵钊道:“你摘了那么多的艾叶草,想来是端王受了重伤,正等待你回去治疗。”
薛满惊异于他的敏锐,将艾叶草抱得更紧。
闵钊又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薛家阿满,你与端王尚未成亲,又何须为他豁出性命?横竖他自身难保,你顺水推舟向我做个人情,我承诺将你安全送回江南。”
薛满瞪着他,忍不住道:“听你所言,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但天地间除去自私自利,更有无法割舍的亲情道义。”
“性命当先,亲情道义又算得上老几?”闵钊抚须淡笑,“更何况,你那么确定端王值得你以死相护吗?”
“……”
“九年前,你父亲已为端王赔上一条性命,如今又轮到了你。”
“我阿爹是为救我而死,跟三哥没有关系!”
“哦?那你可知,当年落难的人本该另有其人,而非你与端王?”闵钊面带讽意,“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父亲与你的苦难,皆由薛氏一族的贪婪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