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赔上一条人命,以及他的良知。(第3/4页)
时修声音消沉得险些听不见,“有什么根据么?”
“我在想,这陈逢财是芙蓉庄的人不错,芙蓉庄的人对姜家也的确是存着怨恨,可这陈逢财不过是个村夫,连姜潮平的面都不曾见过,他就是想杀他也没那个条件。也许是另有人指使他,而且告诉了他姜潮平的相貌衣着,叫他到长尾山去伏击。如今官府重查此案,这两日我们又在芙蓉庄一带走动,这个人一定有所察觉了,怕陈逢财落入咱们手中把他给招出来,所以就杀了他。”
那头自顾说得头头是道,可这头时修却是阖着眼苦笑。
“难道我说错了?”
他缓缓睁开眼,浑身的精神给抽去大半,人仿佛是个空壳子,里头在嗡嗡作响,一片混乱。杀人灭口不错,可有杀人灭口的动机的,不单是陈逢财的背后主使,还有别的人。
他不欲想到西屏,可她却是个魔障阴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心里,使这颗心暗了。但他还是什么也不敢对人说。
臧志和等了会,又问:“大人明日要不要到衙门去瞧瞧尸体?”
他久不作声,枯坐在榻上,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恰好红药端了药进来,喊他吃药,他仍不作理会。这二人只好面面相觑一会,告辞出去。刚走到廊下,就听见屋里啪地一声,什么东西摔碎了。
臧志和欲要回身进去,被红药拉住了,向他摇了摇头。
这夜里,时修梦到那素未谋面的陈逢财推开这扇门,额上好大个窟窿,不断有血从那窟窿里淌下来,蒙住了他的五官。时修虽没能看清他的脸,但仍能感到他绝望的目光,如同千刀万箭扎在他身上,将他痛醒。
后半夜就再不能睡了,在黑暗中熬来了鱼肚白。西屏这日也来得很早,他坐在榻上听到她和红药说话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柔轻盈,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柔软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推门进来,看见榻上的黑影子吓了一跳,“你怎么起来得这样早?好些了么?”
她走去跟前,抬手便摸他的额头,摸到一片冰冷,“怎么这样凉?”摸他肩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她便嗔怨,“这几日夜间也凉起来了,你怎么不披件衣裳?”
她欲去寻蜡烛点上,他却出声阻拦,“不要点灯。”
那嗓音沙哑得异样,西屏不由得从心里打了个冷颤出来,“为什么?”
因为他怕看见她的脸,那是面镜子,会返照出他自私的面容。他想了一夜,仍不能替她与自己开脱,他这回装聋作哑赌她本性善良,其实不仅押着自己的良心,同时也押着他人的性命。他赌输了,自然也带累了别人死于非命。
幽暗深沉的蓝雾中,他抬起脸,西屏看见他血丝遍布的眼睛,后腿了一步,“好端端的,你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陈逢财死了?”他冷冰冰地问。
西屏把手藏在袖中攥紧了,壮着胆子反问:“陈逢财是谁?”
旋即听见他泠泠笑了两声,半黑暗中,他的目光像冬天的河水浸过来,“我不信姜南台没告诉你。”
很长一段沉默僵持中,她嘴角微微一动,和往日一样装痴作傻,“告诉我什么?我这几日天不亮就到这里来,天黑了才家去,成日全心全意只陪着你,别的事情一概都没理会。”
时修看见她给月光映白的脸,觉得她那微笑是结在唇上的冰花,有无限的寒意,洇得他心灰意冷,“那我来告诉你陈逢财是谁,他就是去年出现在长尾山的那个假樵夫。”
“是么?”西屏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颤抖,“他怎么死了?”
“有人杀人灭口。他在长尾山看见了杀死姜潮平的真凶。”
西屏心里早知道答案,却不得不装作意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真凶?”
时修扶着炕桌站起来,穿着身靛青的软绸中衣,看不清他的脸,完全是个黑影子,朝她一步步压迫过来,声音平静得似乎没有情绪,“他当日拿了把斧头做凶器,可姜潮平身上没有任何斧子造成的伤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有人捷足先登,抢在了他前头令姜潮平坠下山崖。”
他忽然伸出手,手上捻着那根羽毛,月色中也只是个纤长的影子,“我一直在想这根羽毛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尾山,后来我想明白了,是有人在林子里放鹰。鹰突然飞出去,惊了姜潮平的快马,而那路旁的树又刚好被人推倒了,所以才使连人带马,算无遗珠,都跌进了河中。这一切,都被那陈逢财看在了眼中。”
西屏听得心里直打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不过顷刻一想,为什么要给他吓到?陈逢财已经死了,现今没有人或物证能证实陈老丈曾出现过在长尾山。于是她又顺手抓住了案沿,使自己不必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