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送您回泰兴。(第3/4页)

红药道:“姨太太府上果然是富商,到处都有您家的铺子。”

“这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产业,要紧赚钱的,是从苏州南京等地贩大量的丝绸瓷器到西洋那边去。”

这些买卖都少不得要和朝廷打交道,难怪时修及至姜家,那姜老爷的态度待他虽敬重,却不至于过分巴结奉承,想必比他们姚家官大的,也结交了不少。

姜老爷名姜辛,虽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保养得十分得当,身材既未发福,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皱纹,只有些笑纹,眼睛里常年布着两条红血丝,人中上的一字胡板正得像是贴上去的,底下那两片薄唇从不大张大合,但笑起来时仍能看见两颗虎牙,令他多了丝孩子气的可宽恕性。

不怪听说他有几房小妾,想来除去他有钱之外,他本身的相貌就值得女人迷恋。用西屏的话说:“都说男人好色,其实女人比男人更容易上美色的当。”

时修听后惊诧,“您怎么说得出这许多歪理?”

不过因为听说过那姜二爷的长相,他一面在心里替她委屈,一面不自觉地把自己的下巴摸了摸。

姜二爷那身材也不是毫无根据,太太卢氏就比老爷姜辛长得更有些意思,矮矮的个头,身段早已走了样,走起路来像个圆圆的不倒翁,左摇右晃的,似乎不肯放弃她作为女人的风韵。不过这份固执非但没能使她多添美丽,倒添了几分滑稽。

不知是天生的眯缝眼还是给肉挤小了眼睛,反正就是不说笑话,也天然给人一种时刻在诙谐的样子。额上的头发黄而稀薄地往后梳去,在脑袋顶挽着一堆乌油油的髻,颜色细看有些不协调,那髻多半是假发。

总而言之,不能说她丑,可以说她长得幽默。

吃完晚饭,天还差一点才黑,大家就在外间吃茶,那于妈妈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她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没有表情,也逗得时修想笑。

她的圆眼睛转到时修身上来,又转到西屏身上去,“我本来是想叫小二爷和南台一处住,可既然二奶奶说要小二爷的屋子挨你近些,那就将晚凤居那两间房子收拾出来给小二爷住。你看好不好?”

虽是询问西屏的意见,可那脸上挂的笑颇有摇摇欲坠的危险,恐怕只要西屏说“不好”,马上就要换一片脸色。

还未及西屏开口,姜辛先睇她一眼,“晚凤居怎好住得?空了那许久了,到处是灰。”

卢氏马上掉过头去嗔他一眼,“可要挨着他们慈乌馆,再近也没有了。”

姜辛只好问西屏:“二奶奶的意思呢?”

西屏想了想微笑道:“就依太太的意思,他血气方刚的男人,怕什么。”

过一阵听说屋子收拾好了,时修跟着西屏他们出来,因问:“我应当怕什么?”

“噢,家下人传言那晚凤居里闹鬼。”南台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些闲话罢了,二爷不必当真。”

可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想必是有个什么缘故才说它闹鬼,时修那好奇心给勾了上来,“闹的什么鬼?”

西屏低声道:“那原是我们五姑娘的屋子,她死的时候只十六岁,年轻姑娘早亡,自然就有这些闲话了。你难道还怕鬼么?”

时修嗤笑一声,“我从不信那些鬼神之说。怪不得叫晚凤居,想那‘凤’就是五小姐了,可惜。”

“我知道你不会怕,所以答应就叫你住那间屋子。要是真有什么鬼,你把它拿住了,我们姜家上下少不得还要谢你呢。”西屏打趣两句,又嘱咐,“你别当着人说五妹妹的事,她死得太年轻,老爷太太和她亲娘一提这事就伤心。”

“怎么,五小姐不是太太生的?”

“她是四姨娘生的。”

南台见她迎着夕阳的余晖弯着眼睛,和时修并头说着话,好似对金童玉女,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便岔开话问前面引路的媳妇,“今日吃饭的时候怎的不见大哥大嫂,还有四妹和四妹夫他们?”

那媳妇扭头道:“大爷月初就到南京看一批货去了,大奶奶因玉哥身上不好,在屋里守着他呢。四姑娘和姑爷前日回去芙蓉庄探望亲家老爷,也要过几日才回。”

“真是不凑巧,我和二嫂回来,偏他们都不在家。”

那媳妇笑道:“他们是不知道,昨日才收到你们回来的信。”

说话走到园中一条岔路上,南台险些跟着他们去,亏那媳妇提醒,他才惊觉,心有不甘地转道回屋去了。

西屏则一路跟到了晚凤居,吩咐那媳妇自去,她自招呼着一个拨来伺候的小丫头去掌灯,一面帮着红药归置时修的东西。时修在旁静静看着,心里有种微妙的得意,觉得这情形好像是个贤惠的妻在替她的丈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