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这一走,往后可就再难见了!(第4/4页)

“她几时回泰兴呢?”

“这也说不清,不过我看也快了,到底年纪有些大了,再要和从前一样奔波,也有点有心无力了。”

说完话,西屏送着顾儿往园中来,顺便走去时修院内替顾儿劝他。一看南台不在,忙着外头办捎回泰兴的东西去了。按理西屏也该给妯娌姊妹捎些东西,可她自己懒得费心,一并托了南台。

时修因为情绪不好,两耳不闻窗外事,还不知道他们月底就要走。西屏进去时,见他在书案后头写字,卧房里丢了满地的纸团,拾起一个展开来看,写的是《三国志通俗演义》里的一句,“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西屏已觉得好笑,又拾起一个来,写的是李白的句子,“安能摧眉折腰是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她终于噗嗤一声,坐在榻上笑得直笃脚。

时修见是她进来了,脸色愈发冷淡,“您笑什么?”

西屏笑足了一阵才歪着脸道:“我笑你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时修恨道:“您又比我长多少年纪?多了几分见识?”

问得西屏没话可答,生气地扭过脸去,“你写这些话,是骂你爹还是骂别人?”

时修想到她那夜间和南台在房中说话就有气,如今是气上添气,哪有好脸色给她瞧,“与您什么相干?我娘使您来劝的?哼,也是,不是她请您,您也不肯贵脚踏贱地。”

“那我走了。”西屏赌气起身,走到帘下,又止了步,嘴巴翕动两下,两片腮嘟嘟囔囔的,回头瞥他一眼,“我这一走,可再难见了!”

他听出不对,忙来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四巧错身端茶进来,一面回头说:“听说姨太太就要回泰兴去了?”

“什么?您要走?”时修瞪着眼,“几时走?”

“你管我几时走呢。”西屏往回走几步,坐在榻上,只和四巧道:“总是要回家去的嘛,定下月底走,这些日子,叨劳了你们。”

那三姑娘不知几时窜进来的,直绕在时修脚下转圈,时修轻轻踢它一下,“去!”

西屏瞪他一眼,“你对个猫儿发什么火。”说着难得的,逗它过来,弯着腰和它说:“瞧你跟的这人,阴一阵晴一阵的,脾气大得哩,不要理他,不如你跟我走吧?”

那三姑娘一甩尾巴,不理她,转背走了,怄得她直骂“没心肝”。

时修在帘下空自站着,想她终是姜家的人,与他们姚家说是亲戚,可不过是旧亲,她要回去,轮不到他们家说什么。而今有朝堂受挫之愤,更兼那一厢情愿之愁,又平添这风流云散之苦,一时间数种烦恼,击得他心灰意冷。

他慢慢踱到榻那端,坐下后久不言语。

西屏暗暗窥他,见他脸色惨淡,于心不忍,语调又软和了许多,“那案子你业已查明,尽了你的本分,下剩的是刑部的事,你也无能为力。何况人家徇私也是你自己揣度的,到底怎样还没到那时候,谁也说不清呀。”

时修自嘲地笑了笑,“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从前轻狂自负,以为有些歪才,就不把人放在眼里。哼,其实人家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我就好像是看笑话。”

听他着歪声丧气的,她心里不由自己地牵疼一下。

“你说这些话,都不像你了。”她哀哀地说。

时修轻轻冷笑:“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

他一面这样说,一面又用那对桃花眼斜着她,有难掩的期盼藏在宽深的眼皮折痕里。

窗外半晴半阴,屋里的空气也像昏昏蒙蒙的,风把门下的帘子鼓起一个大包来,帘子角一扇一扇地,像有人对着她脚上一口一口地吹气,亲柔又调皮,使人发痒。

难道他还不明白?有的话说出来没回应,就像有的事做了没结果,都是枉费精神。

可她是早就懂得这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