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第4/5页)
人面鱼引水没岛,岛上生灵众多,宁和便得将其斩去。
但她的心境却并不同当年身在书院斩那狝鹓蛮姖二妖之时,那时她只身而立,手无寸铁,满腔怒气。而如今她心中亦有怒意,却更有杀意,后者甚于前者,既冷且利,一如她的剑锋。
兴许因为和息岛并非她的书院,而渔村中人也并非她的学生,宁和想。修行、修剑、修性、修心,我始终是凡人。凡心凡性,足踏凡尘。
她仰头坐在乘满温水的木桶里,长发披散,目光穿透头顶的木板,望向不知名的遥远之处。
抬起手,掌间化出那抹朦白的剑光。这柄剑仍同初现时一般模样,如捧凉雪,如握月光。宁和的指尖缓缓从剑身上轻轻抚过,毫发无损。
当她的心中不含杀意时,这把剑无锋。
宁和坐着,不知觉间入了神,许久不再动弹。一抹淡红的光芒渐渐自她心口处柔和亮起,渗出她的皮肤,像层浮动的焰火,将桶中水波蒸出如雾白烟。而她的皮肤越发苍白,其上隐隐有极寒蓝光流转,彷如冰雪。
一卷青光长卷自一旁床榻之间无声飞出,凌空展开,有青云脉脉如长龙自卷中而出,将她缠绕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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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睁开眼,目中灵光隐有山川之影,她自水中站起,头顶青云榜霎时化作一道青光自她天灵处遁入,沉入内府,展开于府中真魂足下,宛若蒲团一般,将那灵光小人载于其上。
宁和跨出桶沿,满身水汽转瞬蒸没不见,披衣行至外间,转头望向房门方向。
她先前正是忽然听得门外动静,才自入定之中醒来。
门外之人大抵已将脚步放得极轻,以为房中之人定然不会发觉,独自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子。
殊不知宁和听他晃荡许久,不知他要作甚,心头已是有些无奈。
又过片刻,就在宁和已然取巾束发,准备开门一看究竟之时,就听耳边传来低低的男声,嘀咕道:“哎呀,妖的运人的骨,看来今儿是到我胡儿发财。”
是方才与翠姑在院中说话那男子……或者说,男狐。
宁和顿时停住脚步。停顿片刻,走去把门栓轻轻别上。
待她回到桌边坐下,发觉一旁案上放有几卷竹简,抬手取来一观时,门外终于又有了新动静。
那男狐狸推了推门。
“客人?”
嘀咕:“怎么别上了。”
宁和叹口气:“何人?”
“客人,我给您送些茶点来。”男狐狸说,与先前同翠姑争吵时不同,他此刻的嗓音放得温柔极了,“还请开一开门罢。”
宁和自然不开门,只说:“不必了。”
门外的男狐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罢。”
但宁和分明听见他没走,只是缩到门边去,还等在那儿。
宁和又叹了口气。
他既不出声,她便当他不在,低头翻了翻那竹简。
是几卷游记,作者大约是某个在此住过的书生,自名“湖舟客”,卷中写的正是此间见闻。
宁和一一翻过,发现其中有两卷写的正是“落金坡”与“鹤涫台”之说。
“鹤涫台”一卷中写道:
“昔者陈有熙昭公主,自西远嫁文单而经淮水。淮水渐渐,水上无桥,有白鹤迎风而唳,公主泣涕曰:‘此无路也。’
陈皇遂令筑桥于水上,然淮水湍急,桥成立损,损而复建,如此三年。
文单王令立金宫于淮水之岸,以迎汉公主。
陈皇闻之,遣三千精兵赴淮水修桥。众兵士凿山石以为基,伐巨木以为轴,成桥宽逾十数丈,淮水不能断也。
相传桥成之日淮水滚沸而白鹤哀鸣。公主行过桥上,鹤鸣三声,坠水而亡。公主泣涕涟涟,称此鹤涫台。
吾周游此地数月,又闻民间有传言,称熙照公主原有一情郎,其人容貌俊丽而善操琴,琴声能引白鹤起舞,时人称之‘白鹤君’。公主远嫁,白鹤君送别于淮水畔,奏琴三日,抱琴投水而亡。公主哀之,令立碑于岸,刻曰:鹤涫台。
吾闻之太息三声,呜呼惜哉鹤郎!不知其几分真,几分假耶?”
陈即陈朝,熙照和亲之事,宁和亦曾于书中读到过。只是史书中从未提及鹤涫台之说,她也是今日方从卷这竹简中读得有此一说。
鹤涫台,原是由此而来。
宁和手捧竹简,怅然出神,脑中想的是曾在青云顶上所见的那座鹤涫台。
白苇萋萋,淮水鼎沸,再有那桥后金宫,所示的无疑正是此地的此卷所说这一座鹤涫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