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第2/3页)
宁和先前已经猜到,如今自然也顾不上有什么欣喜之情,只急急道:“可阿皎此时不知是何缘故,成了这副模样,前辈可知有何法可解?”
“无法可解。”青衣道人缓缓道,“愤怒之人,唯有将这腔怒意耗尽,方能止歇。万物有情,妖兽之流,亦是如此。”
“这……”宁和满面忧虑之色,“那敢问前辈,若阿皎如此下去,会……如何?”
“如何?”青衣道人笑了一声,“若是青云子那徒子徒孙,自然是会叫我送出顶去,算那后辈止步于此。至于这野蛟么,便看它自个儿造化了。”
宁和听了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便只能自己再想法子了。
宁和修行日短,两袖空空,身无长物。若是叫她此刻去想有何法子能叫阿皎醒转过来,那她能想到尚有可能的,就只有一物。
她的心尖火。
此火于天下生灵有点灵生智之效,她从前已赠过蟒兄一朵,使他开了神智。如今再与一朵,兴许亦能将他于此刻点醒。
只是这火到底并非种菜插秧,宁和也不知摘不摘得。上一回时,她以为必死,故而强摘送出。这一次……罢了,总归也无他法可想了。
宁和轻叹口气,正要动作,就听身后青衣道人又开了口:“你就非救你这蛟不可?”
宁和说:“是,我……”
“你可知,我这金宫之意,在于验来者之心性。”青衣道人缓缓道,“先以长桥之塌、滚水之涨使人疲于奔命,心神松懈,好叫其被这金宫之怒所慑,陷入其中。自桥断之时起,一炷香止,河水没桥而过;二柱香止,河水淹至宫门;三炷香至,河水便将这金宫淹没。”
“心性越是坚定者,越能尽早清醒。醒后爬上殿内金台,便可度过此关。”他冷声道,“你入殿之后未受影响,始终清醒,自然是好。而你这条蛟,却是大有不妥。”
“即便有你提点在先,却亦然受其影响,为其所控,沉溺其中至今未醒……”说至此处,青衣道人略作停顿,意味深长:“说明,它心中本就藏有怨恨。”
宁和愣了愣,随即解释道:“阿皎先前叫伏风门人所害,强行驱使,想来因此缘故……”
“那人已叫它吃了,不是么?”青衣道人淡淡道,看向黑蛟翻腾不休的身影:“一切怨恨之生皆有其主,主死则怨消。它吃了那人,此事便当已了结。而今如此表现,不是另有因由,就是天性凶戾。”
宁和张了张口,又沉默下来。
青衣道人转过身,面朝着她。那张面容虽被白雾遮掩,而宁和此时也无法目视,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那目光审视、严厉,让人如浸冰水。
他说:“你又可知,你非常人。若你执意将此蛟留在身旁,叫它借你功德,得你庇佑,蒙蔽天机。到时若有不妥,便是养虎为患,为祸一方。到时,你当难辞其咎。宁和,老道再问你,你当真非救它不可?”
宁和沉默片刻,仍然答道:“是。”
她微微抬眼,低声道:“前辈容禀。以和之见,前辈如今所言,皆逃不过如果二字。岂有因来日之事,而定今时之过的道理?至于前辈所说阿皎心性之事……宁和既为宁皎之师,便身负教引之则,日后定将严加教导,引其向善,还请前辈放心。”
青衣道人定定望她片刻,忽然笑了:“放心?我自然放心。左右此事于我……也算不上坏事。因缘际会,因缘际会啊!罢罢罢,你要救它,那我就救。总归欠了你这小书生一桩人情,此番就当了结。”
说罢,大袖一挥,殿中那摇头摆尾的黑蛟便不见了踪影。
见宁和还呆愣着,不由轻斥一声:“走罢,还想死在这里不成?”
宁和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多谢前辈!”
一落回高台之上,脚才沾地,宁和便跌倒下去。
原来在那热气之中强撑良久,她已是浑身烤得皮开肉绽,全凭体内一股灵气勉强续住。如今脱险出来,正是精疲力竭,一时半会儿连爬也爬不起来了。
“你说你又何必如此。”青衣道人轻叹道,“我辈修行之人,还是独善其身为好。千百年不过弹指之间,这天下之事何其之多,你又哪里管得过来?”
宁和喘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是,不过求一个无愧于心罢了。”
她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阿皎他……”
“说救便是救了。”青衣道人不悦道:“我还能将它炖了吃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