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5/6页)
大势已去,宗瑁心下无尽悲凉。
想他乃父亲宗缙原配嫡子,八岁以前他的父亲亦不是什么威名赫赫的定北王,或是荼毒百姓的乱臣贼子,只是蓟州一个小小的千户。
那时他一家其乐融融,而他的童年无忧无虑,在父亲的教授下,精通骑射,为父亲所钟爱。
后来父亲得张元伦那狗贼赏识,一路平步青云。
也是自那后,他完全变了。
他变得不再爱他和他的母亲,流连花街柳巷,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妾,母亲抑郁而死后,他因为顶撞他的父亲被他亲手送到京都城为质,一质便是整整十二年。
为了保命,他不得不伪装成纨绔子弟,欺男霸女、章台走马、无恶不作。
谁曾知他当初也是满心赤忱,一心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少年郎。
第一次遇到沈棠宁是在城郊外的金鱼池。
那天是母亲康氏的忌日,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路边不省人事。
是沈棠宁和她的丫鬟们将他扶到凉亭的美人靠上,拿了自己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他醒后闻到那毯上淡淡的幽香,连忙追了过去,却只看到马车的帏帘飘起时,车上一个美丽温柔的侧影。
从那一天起他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沈棠宁。
从来没有女子敢招惹他,因为女人们都知道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
其实宗瑁心里也明白,沈棠宁那日之所以敢帮他,不过是因为不认识他罢了。
再后来,他回了蓟州,在宗缙的逼迫下娶了杜氏,再回京都时,她已嫁为他人妇。
他只是沈棠宁生命中的过客。
这样也好……
宗瑁刎颈自尽,鲜血溅在满地的落叶之上。
伯都走上前,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宗瑁啊,半响,叹了口气。
“我尝听闻,他登基之后,凡攻下城池,皆对手下士兵约法三章,赏罚分明,从不滥杀无辜,这也是为何他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之内便聚集了五万宗缙旧部替他卖命。说来,此人颇有才干,可惜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谢瞻没伯都那么多愁善感,在这一点上,伯都和沈棠宁倒有几分相似,他走到宗瑁的尸体旁,直接割下了他的首级。
宗缙害死了耿忠慎,他没能取宗缙这厮狗命,叫他轻易死了,拿他儿子的首级来抵债也是理所应当。
“这是何物?”
伯都从宗缙的胸口中摘下一物,仔细打量,似乎还是根女人的簪子。
谢瞻无意瞥去,忽地脸色难看起来。
还没等伯都仔细看清楚,谢瞻就蓦地从他手中将那物夺过,收入了袖中。
“女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谢瞻转身走了。
“不好!营寨被偷袭了!”
快行至清水河时,隔着远远便见河对面大火连绵,七个营寨几乎全军覆没,地上躺满了身穿红甲的官兵尸体,两伙人打得正酣。
谢瞻心猛地一沉,立时带头飞马奔去。
随着营寨越来越近,拖剌忽从身后拉住伯都,不让他再近前。
“拖剌,你做什么!”伯都皱眉喝道。
“将军,莫再往前了,”拖剌声音听着有些发颤,用契语说道:“您看那和周人厮杀的士兵,是不是咱们的人……”
伯都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去,大吃一惊。
那群和周人正在厮杀的黑甲士兵,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手下们……
而那领头的士兵,则是他平日里颇为依仗的心腹图雷!
“契人反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这群卑鄙小人!!”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爆发出一声怒喝。
紧接着,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向了伯都和拖剌,以及他们身侧的契人士兵。
谢瞻和伯都率领的这两万人当中,有三千契人士兵与一万余名官兵,适才与宗瑁一战伤亡不大,然而这五千名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契人士兵与官兵却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立即分开队伍倒戈对峙,一个个怒目龇牙,凶相毕露。
“执失伯都,你们契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卢坤义勃然大怒。
拖剌反问道:“你不必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们周人人多,怎知不是你们周人先动的手!”
两军各执一词,剑拔弩张,眼看一场大仗一触即发。
谢瞻拉满白虎弓对准伯都。
“执失伯都,你说!”他双目通红,厉声喝道。
伯都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拖剌,毫无畏惧地迎上谢瞻冷厉的目光
他对天起誓。
“我执失伯都以天狼神的名义起誓,背信弃义,袭击军营之事绝非我与汗妃所为,否则便叫我永世不知自己的身世真相,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