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第2/2页)

“怎么办?”她贴着他说。

甘扬却是笑了,在她耳边反问:“你不是跟我说你马拉松最好成绩跑进350了吗?”

丁之童退开一点,茫然地看着他。

甘扬对她做口型:跑啊。

不等她反应,他便拉着她穿过马路,在空旷的人行道上飞奔。

一边跑一边骂,起初是英文。到底在费城黑人区的高中里熏陶过的,英文脏话比她溜多了,那些香港孩子更是无力招架。骂到后来不过瘾,干脆开始飙方言粗口。丁之童听不懂,只是想起来前一阵新闻里播过,北角的福建人拿着长竹竿反击,心说这帮人会不会有点怵福建人?

她也不敢往后看有没有人追来,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拼命地摆臂迈步,跟上他的速度。

“跑啊!”甘扬偏还要回头对她喊,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杀千刀的体育老师,“不要走,丁直筒!跑起来啊!”

周遭分明是亚热带潮湿的暗夜,却让她想起伊萨卡蓝天下皑皑的雪野。他们没变,她和他都没有。他们像是跑了很久,不辨西东,后面早没了追兵。

直到她回过神,认出街边的路牌,才慢下来对他说:“别跑了,过了,我就住在……”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笑。她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却也跟着笑起来,脑中又是那个魔性的词语,窜天猴子。加起来快七十岁的两个人,怎么还这样呢?

于是,他们又往回走了一条街,直到她住的公寓楼下。

她试图抽手出来,但他却不肯松,又对她说:“童童,不要走。”

“谁许你这么叫的?”她看着他问。

他还是抓着她手说:“童童本来就是我的。”

这话叫她心向下猛坠,觉得自己准是昏了头,一只手找出卡来刷开了门禁,带着他上楼。两个人在电梯里就吻到了一起,她头发凌乱,被他用手朝后面抚去,从耳垂到脸颊,再从脖子到锁骨。她觉得他掌心发烫,他也觉得手触摸到地方在灼烧,每一寸皮肤都渴极了似的。电梯升到十二楼直接入户,两人出了轿厢连灯不曾开,像是一种默契,借着玄关感应灯的光亮,一路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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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他们倒在床上,她看着他幽亮的眼睛,说:“你还记得陈博士的传记吗?”

“什么?”他问。

“1968,1975,1987,”她一个个年份地数下去,“其实就连我们都已经经历过两次,2008,2015,如果再来这样一次呢?”

“再来一次又怎么样呢?”他反问。

“也许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又觉得没必要继续在一起了。”

“不会的。”

“这么肯定?”

“我们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那又会怎样呢?”

“你说过这种事还会来的,到时候就知道了……”话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声音很轻,被空调的噪音一吹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他看着她,然后吻了她,像是还在回答她所有的问题。

直到真的做了,她才记起来,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欲望到了这种程度是有些疼的,甚至叫人分不清是利刃还是蜜糖。但她知道这种感觉别处不可能再有,只是没顶般地沉溺进去,什么都不想了。第一次,尚是她招架着他急切的动作,到了第二次变成了漫长的取悦与拉扯。他们滚在床上绵长地亲吻,像是在用唇舌重新熟悉彼此的身体,一分一毫都不舍得错过。直至最后,喘息和耐不住的呻|吟听得她心口紧缩,他仍旧吻着她,像是交付了全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