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葬礼、华光信托和商业帝国的“蛊惑”(第6/9页)
王儒瑶在美国女儿家的时候,杜铁林特意去看过一两次,因为两家人的关系太近了,胜似一家人。平日里,王儒瑶的女儿小茉管杜铁林叫大哥,情同兄妹,也是无话不说的关系。杜铁林便说,老师您在美国乐得潇洒潇洒,慢慢住,住到后面就能体会到里面的好了。您要是待在北京,雾霾那么严重,您年纪上去了,怕您受不了。王儒瑶说,雾霾我不怕,我就担心这加州的阳光,这蓝天白云的,把我寂寞得憋出病来。拗不过老先生的脾气,最后,王儒瑶拉着老伴,还是回了北京。
杜铁林平日里去看望王儒瑶的时候,喜欢当面登门拜访,在老师家喝个茶,或者就是在外面请老师吃个饭。其实,这也是师生之间各得其所的一种调剂与放松。最近一年多,因为生意上的那几件大事,杜铁林到处奔波,去看望王儒瑶的次数少了些,经常是安可为去看过老师后,再转告杜铁林有关近况。
这次杜铁林辗转香港和K总谈判,再转到H省见张文华,回到北京后,突然接到安可为的电话,本以为是惯常的情况通报,没想到,却得来这么个让人绝望的消息。所有的情绪,便全部集中到了一处。
“可为,我想办法找最好的专家。北京如果治不了,咱们就去日本,东京有一个癌症研究中心,是亚洲最先进的。一定要不惜代价,治好老师的病。”杜铁林在电话里和安可为交代着。
安可为说:“大师兄,你先来一趟吧。老师有话跟你说,问你啥时候能来?还说,你怎么总不在北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在北京,在北京,我刚回来。可为,你跟老师说,我现在就过来,你在医院等我。我马上。”杜铁林叫上林子昂,让司机王哥准备好,这就出发去医院看望王儒瑶。
到了医院,杜铁林直奔病房。王儒瑶身体略显虚弱,身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见杜铁林来了,王儒瑶便扬手示意杜铁林走近些,他有话要说。
“老师,我来迟了。小茉正在从美国往这边赶,您放心,这里有我和可为在,我们一定能看好。这病不算什么,这病能治,没问题。”杜铁林说道。
王儒瑶说:“铁林啊,这个就是你在胡说了。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看待生死,要和我们平时写文章时说的一样。放下,不能是文章里的假放下,而是要在现实生活中,真放下。”
“老师,您就别就着这个事再和我们讲课了。大师兄也来了,我们还是把治疗方案定一定,等小茉姐到了之后,最终确认好一个方案出来。大师兄说,咱们去日本也可以,那边研究所的医疗技术,亚洲领先。”安可为说道。
“去什么日本啊,就算再先进,也比不上北京的医生经验丰富,各种病例瞧得多啊。再说了,我得的是胰腺癌晚期,说穿了,这就是个倒计时。不管到哪里治,到最后都是一样的,殊途同归。这是老天觉得我在下面太空闲了,要收我
到上面去忙活呢。”王儒瑶说道。
见老先生这么说,杜铁林和安可为又是一阵规劝。
王儒瑶说道:“你们就别折腾了,就在北京治疗吧。化疗就化疗,但得告诉我个时间节点,我好趁着前面还有点力气,把我那些文章赶紧整理一下。这些年也整理了一些,总是觉得后面时间还长,不着急。现在好了,能编出个目录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用。我听说这病,到后面特别特别疼,我有言在先哈,实在疼得不行了,我留好遗嘱,你们一定要遵照我病人的真实意愿执行。我要活,但我不要活得没尊严,更不想身体插满管子活受罪。”
“老师,您别尽说这些丧气话了,一切听医生的。您又不是医学专家,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不是您一直教育我们的话吗?”杜铁林说道,“我们还是先听听医生的分析和建议。”
“也对,那就先听听医生怎么说吧。”王儒瑶说道。
此时,王儒瑶见林子昂也跟着来了,感觉师徒传承有序,还挺开心,便继续“调侃”起自己的病情。
王儒瑶说:“我本来以为自己至少能活到八十多岁。你们还记得,我过去跟你们讲过袁宗泗先生的话吧?袁先生那是一代宗师了,活到九十五岁高龄呢。袁先生说的,做我们人文研究的,归根到底什么最重要?就是看谁活得长,看谁能活到最后,而且到了那个时候,你再看看身边,过去和你争论的那些人,还在吗?所以说,学问做到最后,要想做得通透,比的就是看谁寿命长。”
杜铁林和安可为在病床边听王儒瑶这般说辞,是哭也不好,笑也不好,觉得老师的心态还真是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