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4/5页)
冬青是照顾了徐愫真许久的女使,长她五六岁,性情稳重,很是可靠。
看着小娘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翁绿萼只得同意,又点了点她的鼻子:“先说好,他要是说什么你不爱听的,或是他让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直接走就是了。没必要为了那样的人委屈你自个儿,听懂了?”
徐愫真忍下眼底的潮意,乖乖点头。
很快,她就见到了她已经暌违多年,未曾相见的阿耶。
阿耶。
徐愫真无声翕动唇瓣,念了一遍这个称呼。
他实在是不配。
徐中岳立在花厅前,见一清秀纤细的黄衣女郎环步从容,朝他而来,那张依稀能看出小时模样的秀美脸庞上没什么表情,徐中岳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浓。
他上前迎了两步,才出口一句‘愫真’,就被面带警惕的冬青给挡住了。
“徐少尹,您是客人,得规矩些。请厅里说话吧。”
徐中岳沉默了一下,微恼,只觉得这君侯府上的人都是野蛮人,个个粗鄙不堪,一点儿礼节都不讲!
想起去岁他来此地受到的屈辱,徐中岳至今仍觉得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他想起家中老母的哭诉,顿了顿,妥协了,拂袖往厅内走去。
看着徐中岳裹着怒气的背影,冬青眼里闪过几分不屑,真想啐他一口。
她低头看向徐愫真,担心她心情不好,柔声道:“小娘子,咱们也进去吧。”
不管旁人怎么说,她就只有小娘子这么一个主子。她想见徐中岳,冬青就会一直坚定地陪在她身边。
见徐愫真进了花厅,徐中岳负着手,皱眉道:“虽然你已更了母姓,但你骨子里仍淌着我徐家的血脉。你祖母身子不好,你从前未曾在她老人家膝下尽孝,今后时
机怕是越发少了。你随我回一趟黄州吧。行哥儿那儿,我也会亲自去接,你们姊弟俩一块儿上路,互相也有个慰藉。”
见他自说自话地就要把事情定下,冬青眼中几乎快喷出火来。
徐愫真慢慢摇了摇头:“我姓萧,不姓徐。你没有替我安排的资格,也没有替行哥儿做决定的权力。”
见徐中岳面露茫然,冬青眼中的讥讽之意更重。
嘴上口口声声说疼爱小娘子,可这么多年来,连几句手语都看不懂,这算什么慈父情怀?
女君嫁进来不到一年,但人家是真心实意心疼外甥女儿的,自个儿一声不吭地学了手语,却不曾借着此事在君侯、老夫人面前邀功立好感。
这才是真正的家人。
他徐中岳算个什么玩意儿?
冬青忍着气,将徐愫真方才的意思翻译后,转达给了徐中岳。
徐中岳脸色一僵,倏尔叹了口气,面露伤感之色:
“怕你伤心,我先前不曾与你提。你青姨娘去年年底给你生了个妹妹,只是小小婴孩,承受不住福气,才满月就去了。你祖母很是伤心,为此大病一场,身子愈发不好了。”
徐中岳隐藏了部分真相,事实上老太太对苏青华多年来无所出很不满意,见生的是个女儿,更是失望。但那时内忧外患,他被打得颇重,躺在床上小半年都动弹不得,老太太想着替孩子好好办一场满月酒,去一去晦气。
没成想,只是抱着孩子出来给宾客们看了一眼而已,回去她就发了高热。
才过子时,一条稚嫩的小生命就在她的母亲怀里离别了这个世间。
在苏青华几欲崩溃的哭叫声中,徐中岳拄着拐,怔然听着母亲的抱怨:
“一大一小都是丧门星!指望着她冲冲喜,没想到是又添了重晦气。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叫你纳了她,你若和月娘和和美美的,依你妻弟如今的地位,黄州地界里谁家能与我徐氏相提并论?”
“当初谁也没想到,萧持能在那场战役里活着回来……若早知道,早知道……我也就不纵容着你和青华胡闹了!害得愫真说不了话便也罢了,行哥儿随他们去了平州,每每想起,我这心头都痛啊!”
母亲絮叨的话让徐中岳一阵心烦意乱。
他看着屋里抱着小小婴孩尸体哭得伤心欲绝的妇人,只觉得她蓬头垢面、满脸憔悴,一时间都有些不敢认。
这还是那个容色皎皎,一心柔顺待他的青娘吗?
徐中岳忽地不敢再看,匆匆离开了。
这几月里,老太太一直在他耳旁念着想见孙子,徐中岳觉得为人子孙者,尽孝本是正道。没道理他们改了姓,就不是他徐家的子孙了!
趁着萧持出征,萧皎又不在平州,徐中岳抓紧机会,想带一双儿女回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