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据梁婵说,欢伯好酒,不是酗酒,和闭目养神君一样,是提升神识的一种方式。很多人喝酒喝到半醉、醺醺然时,会别具爆发力和创造力,譬如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如果李白写诗时,喝的不是酒而是绿豆汤,还真不一定写得出那些肆意凛冽、酣畅淋漓的诗篇。

陈琮说:“各方面的线索都指向他,性别、年龄、体型,都一致。我入会那天,他没来,说是提前离开阿喀察、来我家这儿踩点选址了,等我见到他,已经是两三天后,就算他的眼睛曾被毛巾抽肿过,也早消了。不过也不一定是他,因为他是个秃头,但袭击我那人有头发。”

肖芥子撇嘴:“有头发可不能帮他撇除嫌疑,有头发,可以戴假发啊。”

她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人要干坏事,又想隐藏自己,当然会在外型上下功夫。我假装是金媛媛的时候,不也在腰上绑了包、改变体型吗?瘦子装胖子是容易的,胖子装瘦子,临时可撇不掉身上的肉。”

“他的体型、身高都造不了假,再顶个光头,那不是太明显了吗?所以只能在头上下功夫,有头发这一点,撇不了嫌疑,反而让他更有嫌疑了。而且这个人,在我红姑的报复名单上,说明这俩认识,有过往。你得防着他点,可不能出事。”

陈琮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要出事,至少也得等我发展出第二个内线。”

刚涌来的暖流嘎嘣一声,结了冰。

陈琮黑着脸说:“挂了吧,有跟你说话这功夫,我还不如去干活。”

***

肖芥子还想说什么,电话里已经只剩忙音了。

还真是说挂就挂,干脆利落,跟滚走一样,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她对着手机哼了一声,哼完噗嗤笑了,觉得陈琮这人怪好玩的。

自己说话,有时候是简单粗暴了点,但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跟的是姜红烛呢?所谓近墨者黑,姜红烛动不动就骂她“你怎么不死在外头”,两相比较,她已经相当温柔似水了,开闸放的那种水。

……

回到房里,姜红烛已经睡了。

桶里的泥都捞出来了,拍捏成苹果型,先用塑料膜包好,再包一层红布,顶上扎起的地方拿黑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权当作苹果的果梗,布身上,是姜红烛特有且蹩脚的针线活,歪歪扭扭,绣了“四季平安”几个字。

被陈琮提醒之后,她才发现,国人是真的很爱讲吉祥话,“避谶”的意识无处不在。

比如这只代表了联石的苹果,再比如,今晚住的这个小旅馆叫“喜临门”,但凡它叫“祸临头”,她估计大老远就掉转车头、不住了。

还有……

肖芥子拎起自己的一只靴子看。

靴跟上,侧面,有指甲大小的一方印,线条古朴,是画像石风格的“灵蛇缠龟”。

这图样,小时侯就跟着她了,鞋跟上印,鞋垫上画,连衣服领口袖口都有绣,她不理解,问过母亲肖灿竹,母亲给过两种解释。

一是,大师算过,蛇和龟这两种灵兽,是保佑她的,她遇到了,准有好事。

二是,灵蛇缠龟,是古代四灵中的“玄武”形象,代表了长寿。

所以,这个图象,也是静默的吉祥话。

这几天到处奔走,鞋跟上的方印已经磨搓得有点模糊了,肖芥子从行李里摸出一枚红绒布包着的、小小的竹根印。

这枚竹根印,是母亲的。肖灿竹小时候,家人为她种下一棵竹子,寓意“灿灿青竹”。

据说竹子一生只开一次花,且特别不吉祥,老话说“竹子开花,马上搬家”。有科学家解释说,竹子开花,其实是表示植株走到了生命尽头,再接下来,容易坍塌倒砸。住在周围的人如果不搬家,很可能会被当头砸到,所以这话并无吉凶,只是一种自然现象。

但肖灿竹确实死在“竹子开花”之后不久,她死前挖出了竹根,亲手雕了这枚“灵蛇缠龟”的竹根印,作为唯一的遗物,留给女儿。

肖芥子打开调有金粉的印胶盒,持印用力蘸碾,然后补盖上去。

不错,鞋跟上的这枚印,又清晰如初了。

看看竹根印,蘸的胶泥挺满,还能再盖一次,她左右看看,扯过那件新外套,在衣领正中,狠狠也盖了一个。

盖完了,像出了口恶气,神清气爽。

老天予人厄运,是四方封路、上下无门,但这些印也好,吉祥话也好,像自己张起的倔强结界,我管你给我批的什么八字命盘,我就是美我的、乐我的,看不顺眼,你别看呀。

她关了大灯,摸着黑戴上头灯拧开,拿出指勾式的珠宝十倍镜,对着那枚钻戒,细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