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4/9页)

是错觉,她旋即告诉自己,不努力到最后一刻才不要认输。

“闻小姐,开始吧。”黄远山尽量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开腔。

第一场戏只有一行字。

【十六岁的南淇放学回家,意外发现母亲又咯血了。】

根据闻亭丽的理解,这场戏的重点在那个“又”字上。

“又”——说明南淇的母亲已经不是第一次咯血,那么一味的惊慌失措是不对的,这里的南淇必须表现出一种富于经验的担忧。

这个尺度很难把握,演过了就显得假,演得不够又无法打动人。闻亭丽只在脑海中回想父亲住院时的光景。不,不是父亲第一次被邱大鹏重伤,而是后头病情加重的那几次。

当时自己是怎样一种情绪来着?

或许是那段经历给闻亭丽留下的刺激太深,她几乎只用了两秒钟就进入了状态。

这场戏一演完,制片人不再频频打呵欠了,屋内外一阵鸦雀无声。

很快进入第二场戏。

【二十四岁的南淇望着桥下的滔滔的江水,无数次想纵身跳下,但最终,求生的意志让她走下大桥。】

关于这幕戏如何演,闻亭丽先前在化妆间里独自揣摩了许久,二十四岁的南淇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不论生活带给她什么样的苦难,她都坚强地扛了过去,这次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居然让南淇彻底丧失了生活下去的信心,相信不仅仅是日常生活的痛苦,或许还有来自亲友的背叛和欺骗。

闻亭丽想象着“南淇”这一路走来的心理状态,泪花不知不觉从眼角冒出来。

屋子里的人尽可能用挑剔的眼光看待闻亭丽的表演,但她脸上的的确确表现出了一种真切的悲痛和绝望,真得不能再真。

在众人的注视下,南淇摇摇晃晃走到桥头,表情空茫地望着下面,仿佛有风吹来,吹涩她的眼眶,她木着脸立在桥头,无意识圈紧自己的胳膊,就在这时,她的肩膀猛地抖动了一下。

很快,她的额头冒出了大颗冷汗,脸色更是煞白,与此同时,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强烈复杂的情绪,她开始崩溃恸哭,嘴唇和下巴难以控制地颤抖。

只这几个动作,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这个“南淇”刚刚遭受过一场毒打,她全身上下都是伤,所以,她的行动是如此困难,所以,她的痛楚里还含着一股强烈的惧怕和恨意。

奇怪的是,明明知道是表演,却让人忍不住误会这女演员是真的受了伤,太逼真了,她的每一次皱眉,每一个哆嗦都能让人跟着心头一紧。

在座的只有黄远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一面在心里为闻亭丽喝彩,一面暗骂闻亭丽为了表演不顾自己的死活,有那么几次,她担心得差点从席上跳起来,最终因为怕影响闻亭丽的状态,又强按着坐下。

这场戏演完,屋内屋外不复方才的平静,而是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嗡嗡嗡响个不停。

身为文艺界人士,大伙都知道优秀演员往往能将悲痛等不同情绪展现得惟妙惟肖,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躯体上的“疼痛”演得如此逼真的。

方才那一幕,让人不知不觉跟着咬紧牙根,他们开始用全新的目光认真审视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

到第三场戏时,周围投来的目光里,隐隐约约多了一份期待。

黄远山反倒担忧起来,假如最后这场不比前两幕戏发挥得更好,只会让人产生落差感,反倒不如“一开始不够好,后头好”来得好。

另一方面,演员是能感知观众对自己的期待的,压力一大,就容易发挥失误。

她紧张地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

她没猜错,闻亭丽的的确确在发愁该怎样表演。

【三十一岁的南淇独自坐在黄昏的房间里抽烟,抽完一根烟,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没有前因,没有交代任何背景,没有人知道南淇为什么这样做。

编剧月照云甚至没有花笔墨描写南淇此刻的表情和情绪。

这场戏给了演员最大程度的发挥空间,却也让人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二十四岁那次扛过去了,三十一岁的这一次为何走得如此决然?

一个人独坐在窗前抽烟时,“南淇”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

一直揣摩到最后一刻,闻亭丽都还没有拿定主意该怎样演绎。

“闻小姐,时间到了。”

闻亭丽硬着头皮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道具,“窗前”有桌有椅,她若有所思走过去坐下,当二号镜对准她时,状态瞬间不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脸,衣服也没换,眼神和姿态却足足苍老了十岁,抽烟的姿势很娴熟,甚至透着点油滑的感觉,坐姿也有点“不正经”,一手抱胸,另一手懒洋洋夹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