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十杯酒(第2/4页)

席羡青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四区。”

祝鸣一怔。

席羡青的目光落在酒杯上,良久后道:“我和姐姐,就是在四区出生的。”

多年来,席家一直有个心照不宣、从不会席建峰老爷子面前主动提及的禁忌人物——他的四儿子席明松。

他其实是席建峰最有天分的孩子之一,只是心气儿过高,不屑于席家过于传统的家庭氛围,也不想拘泥于死板的艺术条框之中,于是在年轻时,离家出走到了四区。

一开始只是为了寻找灵感,很快就陷入灯红酒绿的禁忌之乐之中,与夜场中的一位舞女有了露水情缘。

他忘了寻欢作乐场所最大的禁忌——爱上了那名舞女。

而舞女只将他当作纸醉金迷夜场中的一位普通客人,哪怕先后诞下了席慕妃和席羡青,最终还是在找到她所认为更有价值的客人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席明松创作灵感也因爱情上的挫折而受阻——他的精神状态愈发不佳,更无暇关照自己的两个孩子,长期将他们托付给邻居照看。

药物酒精泛滥的使用下,他的精神愈发恍惚,一个人封闭在画室里始终不吃不喝,最后竟是硬生生地饿死在空白的画布前。

席家也是这时候才得知席羡青和席慕妃的存在,领了回家。

席羡青神情平静:“只不过刚到席家的时候,我们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太多就是了。”

祝鸣勉强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叹息道:“倒也是,毕竟你们家的亲戚,对你们姐弟俩嫉妒程度……”

“刚到席家的时候,我们一无所有。”

席羡青摇了摇头:“所以他们对我们抱有的情绪不是嫉妒,只是单纯的恶意罢了。”

席家太大,优秀的孩子实在是太多。

他们的身后往往都有父母作为靠山,而当时的席慕妃和席羡青,身后始终是空无一人的。

席慕妃心性单纯,并坚信人心都是善良的,但事实上,只是因为她听不到那些刺耳的声音罢了。

那是一次宴会。

时间过了太久,具体是谁的生日,现在的席羡青甚至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宴会的排场很大,桌面上的蛋糕上点缀着漂亮的玻璃糖花,说是一位六区知名雕塑家,找二区专门定制而来的礼物。

蛋糕不大,席家的小孩子们都是争抢着在分,那时候席羡青和席慕妃不过十四五岁,只有站在角落里看着的份儿。

席慕妃的神情中写满了艳羡——但她并没有和席羡青说自己想吃,因为她知道蛋糕只有这么一点,是不可能轮得到当时的他们的。

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席羡青去了洗手间。

回来时,刚好看到有两个席家的小孩躲在餐台后面,神情微妙地窃窃私语。

其中一人压低声线,有些犹豫:“你小点声,别叫她发现了,而且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放心吧,我妈妈和我说了,她就是个实实在在的聋人。”

另一人笑嘻嘻道:“而且口水这种东西,看不出来也尝不出来,她能闹出什么动静?”

“也是,她托了咱们的福还差不多,不然上哪吃这么好的东西呢?”

另一个男孩回想起什么,也跟着捂嘴偷笑:“你听见了吗?她刚才还磕磕巴巴地试图和咱们说谢谢呢。”

两人凑成一团,笑声尖锐到令席羡青的耳膜作痛。

他的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回到宴会厅,果不其然,他发现席慕妃手里捧着一块蛋糕。

“当时她甚至还很高兴地用手语告诉我,她没有动。”

席羡青说:“因为她想要等我回来一起吃。”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祝鸣望着席羡青的脸,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回想起了什么,席羡青嘴角动了动。

“我把那块蛋糕,直接扣到了他们的脸上。”他说。

当时席慕妃听不到他们对峙的内容,一开始并不理解席羡青为什么会这么做,惊慌地想要拉架。

但看到地上破碎的蛋糕后,她朦胧间意识到了什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下来。

“谢天谢地,你当时还了这个手。”

祝鸣抚摸着胸口,吐出一口气:“不然我今晚大概率会睡不着觉。”

“不过从当时的结果来看,其实并不是很解气。”

席羡青平静道:“因为我被那两个孩子的父母揍了一顿。”

羽毛还没生好的雏鸟形态的小孔雀,一个人对上两个大胖小子本就吃力。

更别提成年人也参与进来,局面近乎变成了单方面的挨打。

其实席羡青要是说句认错的话,也不会在宴会上闹得太过不堪,当时席慕妃哭着,用手语求着他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