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合离(第2/3页)

朝华若非躺着,此时也要觉得晕眩。

“你……你什么?”

说出了最难启齿的第一句,后头的话接连从她口中吐出来:“我想过了,他愿意去哪儿是他的事,可他不该让我独自在家苦等。”

“我离家成婚,离开哥哥嫂嫂的身边,是想过更快乐的日子,不是像这样,看不见摸不着,出了事连一块儿商量的人也没有……”

阿容退亲,她急得口中生泡,夜夜不能安眠,可三哥的信却时有时无,满篇空话,一句实用的都没有!

“在容家这几年,我都是依赖你,依赖大嫂,也依赖婆母宽和,他呢?”

若是她没遇到楚氏,没遇到阿容,运气要是再坏些碰上个稍恶一点的婆婆?那她独自在容家又当如何?

“我想嫁他时,是实心实意想嫁给他。”真娘满面认真,“我如今想合离,也是真心实意要合离。”

她从自己的被窝里伸出手来,探到朝华的被窝中,摸到朝华的手,因朝华指尖冰凉,真娘还微蹙了蹙眉头。

摸摸褥子是暖的,被子也是暖和的,只当她是方才坐在炕桌上写字还没缓过来,还搓了搓朝华的指尖。

“你放心,我虽是同他合离,但你跟大嫂的好处我绝不忘。”

看朝华半天没开口,真娘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吓着你了?”

朝华喉头哽住,半晌才哑着嗓子:“你是从何时起这么想的?”

真娘在被子里动了动,沉默片刻低声道:“从他娶了我却又抛下我一人去游学起。”

真娘声音极轻,却很坚定。

朝华阖上双目,她全明白了。

母亲刚成婚不久就已经想要合离,可却偏偏……怀上了她!

因为怀上了孩子,又天真的以为忍耐着生下孩子就会好,可她等来的是丈夫再次出门,还带回了一个怀孕的妾室。

为了孩子,她又再次忍耐,压抑着过了几年正常的生活,才终于“病”了。

朝华调动全身的力气吹熄烛火,她背对真娘,只觉面颊冰凉一片。

漆黑中真娘只能瞧见一团影子,她从被中伸出胳膊将朝华紧紧搂住:“你别伤心,咱俩的情分不变,以后我就在上京,你也在上京,还是能时常见的。”

春帷宴,纳凉会,赏枫赏雪,一年四季总能见面。

朝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她摸索着从被中伸出手去,紧紧握住真娘。

一前一后,两只手相扣,仿佛一个拥抱抱紧了朝华。

……

第二日一清早,朝华就轻轻起身。

也许是说出心中深藏的秘密,又得到朝华的认可,真娘睡得又沉又香甜蜜,软被拉到唇上,眼睛深深阖着。

朝华轻挑开床帐,小声洗漱穿戴,悄悄掩门出去。

推门便见雪积岭上,松含飞霜,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夜的雪。

天色太早,只有甘棠和沉璧已经起来了,天冷,小丫头们便都贪睡,甘棠去打热水,沉璧正在院子里练渔叉。

看见朝华站在院中看雪,甘棠微惊:“姑娘怎不多睡会?”

还以为姑娘跟夫人要夜话,早上必要迟起的,厨房那边还没做早膳呢,又着急忙慌要把几个丫头叫起来。

朝华摆了摆手,仰头望向山间松雪:“不必,我想上山顶去。”

甘棠刹住脚步,只听语气就知姑娘有心事,沉声应道:“是,总要带些软毛毡,再带点热点心垫垫饥。”

上山的这一路,朝华都走在最前面。

山间时不时能听见积雪压断竹枝的声音,有时是簌簌几声轻响,有时如花炮爆开,“噼啪”一声粗竹就断在了石道上。

朝华不等沉璧伸手,自己上前移开断枝。

登到半山,抬头就见不远处山顶升起白烟。

甘棠正在忧心姑娘一清早起床水米都没沾牙,指着白烟道:“会不会是山顶行宫里的贵人也来赏雪了?”

夏青昂着脖子在雪间眺望,等了好几天了,终于等到容姑娘又出门登山。

来不及把锦帷设在桃花林里,主子吩咐设在山顶:“她没上过山顶,总会上去看一看的。”

果然瞧见容姑娘带着丫头上山来,夏青背着身子冲身后人打手势。

张宿一见,立时禀报:“主子,人来了。”

赵轸手里的茶扇扇得都快冒烟,就是想把白烟升上天,让她们知道这里有人,听见张宿的口气,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是来伏击的呢。

越是往山上走,积雪就越深,转过一程山路时,阶上的雪却都扫干净了,留出窄窄一条上山的通道。

朝华穿着件毛斗蓬,轻轻一抖,沾在上面的雪就被抖落干净。

夏青在山道顶上冲着甘棠招手:“姐姐,你们也大清早的来爬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