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商议(第2/4页)
“哪里敢期盼知府这样的位置,能在县令上历练历练也就罢了。不过,下去历练的人嘛,性子总是要操切些的,怕不是要碰钉子呀……”
闫东楼一听就懂。能走穆国公府的门路下去历练的人物,岂会是官场寻常凡品?这种满心都是进步的狠角他见得多了,要么能臣要么干吏,要么便是清得咯噔噔的大清官,行事刚猛激烈不留余地,往往会把地方搅动得惊天动地。
但再怎么厉害刚猛,到这个地步也就了结了。区区一个地方县令而已,就算手腕如何刚猛老辣,难道还真能翻了京城的天去?大不了叫地方上的闫党相忍为国,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多多退让嘛——如此小事,哪里值得他放在心上?
当然,在日后京城真正天翻地覆的时候,怡然自得的小阁老恐怕就该明白过来了——他此时实在是应该多想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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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谈妥之后,穆祺亲自为闫东楼斟了一杯热酒,又含笑道:
“说起来也险,先前被那姓周的王八蛋弹劾的时候,我还提着一颗心在胸口,生怕言官们蜂拥而上,又搞出那一副围殴的架势——闫兄也不是不知道,言官清高自诩,一向对对朝贡贸易深恶痛绝,最喜欢在外藩的事情上胡乱攀咬……”
六科给事中团结一致,向来是一人呼万人应以多欺少四面围攻,更有高祖皇帝御赐的上书特权。真要是让周至成将这伙人的兴趣给带了起来,那无论好歹一通狂喷,绝对可以提前数百年让穆国公世子感受感受被网暴的恐怖——最狠的是,言官们“风闻奏事”,喷人是连证据都不用讲的!
一群团结一致不讲证据,而且喷错了也没有责任的文官聚合在一起,杀伤力之大当然可以想见。也就是现在老登权术高明,还能镇得住下面,等到老登的宝贝金孙摆宗上位,那言官干脆就化身为行走的文字□□,从上到下无不霸凌,可以把内阁都怼到屁滚尿流为止。言官误国,一至于此。
小阁老哼了一声,显然也心有余悸:“那群酸子,真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这类货色,又算得上哪门子清高?之所以对朝贡这样不满,不过是先前下西洋开海贸的时候吃过大亏罢了!”
搞钱圣体眼光独到,果然不同于寻常庸人。他并未计较言官们口口声声的什么“祖制”、“礼法”,而是一眼看出了愤怒下的实质——为什么言官这么反感海贸?因为当年太宗皇帝六下西洋,赚的银子统统砸到了漠北;而给底层文官们发的工资,居然是从海外淘到的什么胡椒孜然玻璃球!
说实话,这种法子就实在是太缺德冒烟了。胡椒孜然说起来倒是名贵香料,但小小文官哪里有贩卖香料的渠道?买卖香料抬手就要被商人宰上一刀,到手的工资平白缩水大半。辛苦当值却倒扣工资,千古打工人的怨气之深重狠辣,恐怕大得能把高祖皇帝都惊醒过来。
三宝太监下了六次西洋,胡椒孜然玻璃球也就充了几十年的工资。而文官们遗留下的ptsd则长久蔓延,最终积累为对海贸无可解释的愤恨。
也就是周至成名声实在太烂,否则人家高低要群起响应,给两位瞧一瞧喷子的厉害。
穆祺沉吟道:“闫兄说得有理。不过也就是近日朝中多事,言官们无暇分身,才顾不得弹劾而已。但夜长多梦,还是要做点打算的好。”
朝贡贸易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是言官们缓过神来再咬一回,那麻烦也不在小。
小阁老非常谦虚:“请世子指点。”
“不敢。”穆祺道:“我想,总该给言官们找些事情做一做,免得他们闲极无聊,天天盯着海贸的事发狠。先前我们已经请旨,要在番邦的使团中推行御制青词的考核;但圣上的青词毕竟是精妙高深,蛮夷难以理解,也是常事。圣人教化万民,总是不辞辛苦;我想,可以让闲下来的言官们写一些鉴赏青词的心得,集结发卖,也算给藩邦看看例子……”
他停了一停,再补了一句:
“这也是我偶然得的法子,不知可行与否。我想,可以仿科考的例子,让他们编几本辅导资料,《三年青词,五年模拟》、《京城密卷》什么的,再由官方统一推荐嘛……”
不必再解释什么了。如今科举盛行,相关的资料与范文累牍连篇,甚至有人专司辅导,专门指点举子上岸。小阁老久居京司,当然知道其中的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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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最最好卖的书是什么?当然是被垄断了版权的教辅资料!
科举考试还要讲个公开公平公正,讲究文章中无一字无来处;青词考试可就是任由老登随意出题,下面数百文官随意批改。解释权独归老登所有,而注释权则由文官垄断;只要定期改版,便可稳坐分利,天下还有比这更轻松,更方便,更不用动脑子的买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