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嫌命长(第2/3页)
一群灵修中,只有他是七重灵脉觉醒者,因此待遇也最残酷,符咒几乎贴满了全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古符修镇僵尸。
前几日他昏迷着,安安静静的,从昨日王朝下雨开始,他清醒了过来。
醒过来了却也不愿说话。
随着一个又一个灵修被带走,一直不说话的男子,终于忍不住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他不是很客气地说:“湛云葳,你过来。”
云葳过不去,但她还是尽量顺着他,贴着离他最近的地方站立:“阿兄。”
“谁是你阿兄,别乱叫。”
饶是这样糟糕的处境,她仍是忍不住笑了笑,从善如流道:“湛殊镜。”
湛殊镜是她父亲的养子。
他的母亲原本是青阳宗的掌门,后来他父母诛杀邪祟,都没能回来。
青阳宗一朝失去两位主事,很快便没落了,长玡山主把他接回山来,当成亲生孩子抚养。更是嘱咐云葳要敬重他,把他当成亲兄长看待。
云葳却知道湛殊镜心里一直隐约恨着父亲,因为那日号召众人去诛杀邪祟的,恰是长玡山主。
显然,湛殊镜并不具备仙门自小教导的“宽和”与“牺牲”精神。连带着,他对云葳也有怨气。
在湛云葳尚未觉醒御灵师天赋时,他总是偷偷欺负她,仿佛自己有多难受,就要让她也感同身受。
湛云葳从不告状,也不哭。
他如何欺负她,她隔不了多久,总会想到办法报复回去,次次气得湛殊镜牙痒痒。
她有时候想,兴许没有足够忍让精神的自己,也和湛殊镜一样,是仙门中的异类。
她不似表面的温雅听话,也不愿像所有的御灵师那样,安稳做王城锦绣。
她总想到灵域的另一头去,到所有御灵师都不敢前往的渡厄城去。
少时的湛云葳也从没想过,她眼中心胸狭隘、脾气古怪的湛殊镜,后来会背着重伤的她,咬牙道:“废什么话,若是今日救不了你,才显得我没用。”
一个明明怀着怨的人,最后却为了保护湛氏族人战死。
她鲜少唤湛殊镜阿兄,后来他死了,她在梦里哭着拚命唤他,却见他一身血衣,踉跄往前,不曾回头看她。
云葳望着眼前鲜活的人,才发现原来上辈子短短的一生,她一直在失去。
湛殊镜不知她心情多么复杂,咬牙道:“你把我杀了吧。”
云葳:“……”说到底,如果有病还是要从小治。
湛殊镜还在发病:“谁要成你的拖累,你一个长玡山主之女,嫁给王朝的狗贼,也不嫌恶心。”
云葳不想听他癔语,打断他道:“我想杀,但我够不着。”
湛殊镜也不用脑子想想,两人起码也得先在同一个牢房。
“……”湛殊镜也意识到了,只能不甘闭嘴。
虽闭了嘴,心里却莫名憋了一团火。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云葳心想,阿兄,也总得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
前世她虽然也护着湛殊镜,却并不如现在这般心甘情愿。
两人的平静氛围,终归还是被三日后迟迟到来的王朝谕旨打破。
湛殊镜听到王朝要将云葳嫁给谁的时候,恨得双眼泛出冷凝之色。
竟是越之恒那个冷血无耻的王朝鹰犬!
他几乎忍不住想对湛云葳说:你杀了他!捅死那个人算了。
但转念,一想到湛云葳恐怕会回答他:我也想,但杀不了。
没用的御灵师啊!
湛殊镜把话咽了回去。他大抵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裴玉京如此顺眼,希望他尽快杀回王城。
但湛殊镜心里也清楚,越之恒那般冷血无情的人,主动提出娶云葳,或许正是因为要抓裴玉京。
云葳也这样想,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真以为越之恒喜欢她。
毕竟她曾听他的奶嬷嬷说过,他有心仪之人。
事实证明,后来与他做道侣三年,也确然相敬如“冰”,感情淡薄。
这一场仲夏的雨仍在下,到了晚间,有人来带走云葳。
云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湛殊镜,他张了张嘴,想说许多话,想告诉她有机会就离开,别管我们,灵修皮糙肉厚,死不了。
最后开口却是一句:“要活着。”
云葳有一瞬酸楚。
许是真的怕她想不开,昨日还是裴玉京的未婚妻,过几日就要被迫与他人结为道侣,湛殊镜才会这样说。
纵然知道她骨子并不像其他御灵师一样娇弱,湛殊镜却摸不准云葳心里对裴玉京有多少感情,这份感情又会不会让她犯傻。他也并不知,那个凶名在外,一身罪孽的王朝鹰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葳想,这一次,我会好好的活着的。
活到黎明来临,百姓不用惶惶度日,灵域重新盛大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