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第2/4页)

甚至还下令,在她未还完欠杜彦宁的人情时,可随意出入别院——

包括他的寝居。

亭松都感慨,公子真信任她。

如果是在从前,他信任她,她只会高兴,如今高兴之余还有些微不忍,可她不能告诉真名,怀着复杂的心情,程令雪用半真半假的谎言回应他:“回公子,我叫程令。”

“程令,程令……”

简单的两个字从公子舌尖辗转出来,虽还是惯常那平淡如水的语气,程令雪却从中听出了亲昵。

公子问:“此名可有出处?”

程令雪摇摇头:“当初买下我的人说他心上人姓程,又说我名里应当带雪,便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师姐在被师父收养时已有七岁,本就记得自己姓名,因而仍叫江皊。但程令雪对走失前的事记得不多,师父他是个江湖剑客,哪读过什么书?便随意为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原是如此。”

公子腕子徐徐一转,转眼间,纸上多了行云流水的两个字。

程令。

又是几笔,竹雪。

程令雪看着那几个字,公子也看着那几个字,良久,他笑道:“若你是女子,唤程令雪倒很是好听。”

只是一句笑话,却让程令雪呼吸凝滞了。他怎么能猜得这么巧?!

被他猜出真名,她宛若被当场割开衣袍,如初时那个噩梦。

太可怕了……

短暂数息的僵硬被姬月恒看在眼里,他挑起眉:“怎么了?”

程令雪压下心虚和不安,感慨又不无艰涩道:“没什么……属下,有时属下倒也希望自己能是女子。”

说这些,本意是想试探他的底线,可她说完,公子竟久未说话。

他手中的笔悬在纸上,不动了。

一团浓墨晕开。

“公子?”

程令雪出言提醒,青年似回了魂,轻扯嘴角自哂一笑,又一次换了一张新的宣纸,第三张聘书写好了。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释然地笑了笑:“即便不是女子也无妨,况且,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程令雪听得似懂非懂。

公子说话委婉,但看他眼下态度,仍是对女扮男装很忌讳。

她老老实实捂好了伪装。

接过写好的聘猫书,这小狸奴算是彻底从程令雪手上送到成了公子身边,成了公子的狸奴。怀抱着狸奴的公子尤其亲切,被暖阳映出几许温柔。

程令雪很是欣慰。

因她是趁杜彦宁去钱家拜会亲友时抽空出来的,待会还要回到铺子里,她很快便与他告别。

消瘦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姬月恒目光从窗外收回,仰面靠着椅背,手触着心口。

还是……不大习惯。

淡淡的失落和遗憾背后,是如同在清醒是自甘堕落的挣扎。

分明清醒,却要饮鸩止渴。

他长吸一口气。

清冽的空气沁入肺腑,荡开空洞感,就像冬末的微风旋过回廊。

空荡,发冷。

但痛苦之后又漫上快意。

青年缓缓睁眼,眼底的寂落一扫而空,有熠熠摇曳的星火。

低低地,他笑了。

这如何不算一种特殊的快意?

话本中那些寻常的感情固然美满,但也未免过于千篇一律。

他不喜太过无趣的事物。

也不喜欢被满足得太过彻底。

只有扭曲、带着痛意的情绪才能带来独一无二的快乐。若即若离,适当留有遗憾,才会更勾人。

指腹拂过纸上的几个字。

“令雪……”

缱绻的低喃辗转自舌尖,又化作一声落寞而不屑的低笑,笑声过后,玉白素手执起笔,轻轻地一划。

清丽的“雪”字被墨迹覆盖过。

只剩雌雄难辨的“程令”。

.

杜彦宁回到铺子里时,程令雪也刚回来,二人在巷尾碰面。杜彦宁问起姬月恒:“恩公今日可还好?”

“已经好多了。”

提起公子,她淡淡的语调中有了变化,就像镜湖中泛起涟漪。

杜彦宁看在眼里。

心头涌起了不安,这种不安和两年前不一样。从前他不安只是因为迟迟寻不到她的消息,重逢后则是因为她疏远的态度,但即便是带着怨气,至少证明她心中在意他。最近她对他的态度似乎和缓了,偶尔也主动说几句话。

他反而觉得快抓不住。

程令雪见杜彦宁有心事,猜测与他去钱家有关系,他的喜怒哀乐虽与她无关,但她想起上次他给的建议,真挚道:“忘了谢你,送了面具后,公子好像不生我气了。”

杜彦宁心里更为苦涩。

他是过来人,多少能猜到姬月恒并未生气,疏远许是动了心。

但他不会告诉她。她若真的爱上恩公,若真的能在一起,他也认了,但绝对不能是他自己把她推向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