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第2/3页)
辛渺一时愣住了,感觉后背上有一阵凉意。
文庆璧声线艰涩:“若到了性命难保之时,我求您能看在往日情分上,能救则救……”
他显然也不敢将这话说得太死,皇权争斗之下,再厉害的江湖高手,也不能保证激流中的全身而退。
可是辛渺的回复却没有任何迟疑,快得令他惊愕:“我会的。”
文庆璧抬眼,惊愕地看着辛渺,女子素白的面容上有着淡淡的,却分明坚决的意志,她没有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神情端凝,垂眼时一下子想起姜此玉以前骄傲不可一世的样子,脑子里想的是,她不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白白的死了。
姜此玉在她眼中一直不过是个初高中的小女孩,她太年轻了,若死了,太可惜太可惜。
文庆璧留在原地很久没动,看着辛渺保持着那种显得有些凝重,但却无比坚决的神情告别,转身和朋友离开王府门前。
他以为这样的承诺是出自安乐公主和辛渺之间的情谊,听闻先前也是辛渺从神鬼异闻中救下了她。
但辛渺对这个承诺却出自于草率的本能。
她没想过这其后要做出的代价和无穷无尽的麻烦,她对所谓的权利争斗没有半分敏感,不觉得自己张口说要救人,是把自己无形的推向了王府这边,或是卷入了穷凶极恶的谋逆事件中。
辛渺说这句话的时候,纯粹凭着一种环境催生的道德和出于己身的下意识——姜此玉真可怜,她需要有人去挽救她。
而辛渺觉得自己能做到。
顾惜朝因此而愣住了,感觉心头一片火热,她比他们想象的更有力量,必然是有着超凡的神通,才能凭着本心做事儿不必考虑其他。
直到晚上,辛渺还一直想着这件事。
他们坐在喜春坊对面的酒楼中,看着夜色渐浓,灯笼一串一串地在这条街上亮起来,人流越发多了,人声嬉笑,空气中流动着脂粉气和乐声。
花街柳巷地,门庭若市,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伎子们的义举,传扬所谓姽婳将军的美名,托他们的福,如今这群姽婳将军生意好,大把男人花钱去‘瞻仰’这群女子的真容,价格因此飙升,某某公子花了几金去点其中最漂亮最年轻的姑娘,一夜过后,对她的柔媚可爱大加褒奖。
辛渺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脑子里浮现出姜此玉曾经那种骄傲神气,仿佛天生般的不可一世的倨傲,世家贵女身上那种盛气凌人的气质曾经让辛渺下意识推却拒绝,老实说,她是难以接受姜此玉那种鲜明的阶级感,哪怕姜此玉其实对她一直是热情得诡异,但辛渺很难忽视她的身份,无法与她交朋友。
但到了如今,辛渺觉得自己对她却油然而生一种愧疚,这个小姑娘仍是天潢贵胄中的一员,但在她所属的阶层中,她也仍是能被人鱼肉揉捏的——
辛渺之前陡然听说她成了公主,被赐婚时,心中升起的是一种熟悉的凉意,和她之前看到李凌云生平时是同一种感觉。
世俗的荣耀真是可怕,一个轻飘飘的封号下来,姜此玉那张骄横的面容顿时模糊成一片看不清的影子。
进入王府时,看到成了王爷的姜元淮,辛渺也有一种不适感。
姜此玉算是进了狼窝了吧?她有所牺牲了,境遇危险,两个兄长的情况却相较之下仿佛好得多,仍然可以处在王府内筹谋,和之前又有什么不同呢?起码表面上看,王府的仆人还是那么训练有素一个不少地伺候着主人,虽然人少了几个,但他们的仪表威严而得体,仍旧是高贵而体面的主子。
辛渺心里只是不适,而不是不忿。毕竟她若是对此感到不忿的话就有些荒唐了,姜此玉姓姜,她和父兄是同一利益链条上的共同体,一条藤上的蚂蚱,何况更是感情浓厚的血亲,彼此间是真正的手足情深,不是虚情假意。
因此论公论私,姜此玉的牺牲值得与否也不是辛渺一个外人可以置喙的。
但这不耽误辛渺自顾自地耿耿于怀,她仍觉得过不去——
人人都是情理之中,事事都是意料之内。太后痛恨广燕王府一脉是宿怨难解,广燕王府的反击是不得不为,为了龙椅上坐着的人而彼此争斗杀戮是自古以来,阉党和朝臣,江湖和民间,边境的战乱和如今的红花教之乱,各方势力混乱地打成死结。
她同情姜此玉如今的境遇是出于私心,当她站在辛渺面前时,是个小小年纪的女孩子,也是个无法亲近得起来的真正的统治阶级贵族女子,辛渺想救一个小姑娘,但姜此玉不曾向她求救时,便真的是想当个手握政治筹码宁愿和太后阉党虚为委蛇的安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