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夜探寝殿(第2/6页)

宫胤脸上难得有了惊怒的神情,他转头盯住景横波,她立在门槛上,神情惊愕,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狂野又飘逸,红唇和眼角星光微闪,弧度艳魅,魅到令他心中一绞。

随即他转头盯住紫蕊,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雪白的脸上蓦然闪过一丝青气。

景横波心中一跳。

“别!”她失声喊道。

宫胤的命令已经传遍宫阙:“拖出去,赐死!”

“陛下救我!”紫蕊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号。

蒙虎和禹春,不知道从哪,飞一般地冒出来,伸手一夹便将紫蕊夹拖了出来。

“住手!”景横波奔过来,拦在无动于衷的二人身前,“我说住手!”

“停。”她身后宫胤冷冷道。

景横波心中生出希望,转身看他。

“别杀她好不好?是我……”

“别弄脏了衣服。”宫胤对蒙虎道。

蒙虎会意,将紫蕊扔在地下,“脱下身上的衣服!你不配穿着去死!”

紫蕊瑟瑟颤抖着,顾不得羞也顾不得求救,麻木地伸手解腰带,手抖得太厉害,解了两次都解不开。

“不许脱!”景横波上前挡住她,对宫胤怒目而视,“凭什么要杀她还要侮辱她!这不是她的错!是我让她穿上的!”

“陛下……”弱弱在她身后牵她裙子的,竟然是紫蕊,“别……别……是奴婢不对,是奴婢僭越了……奴婢甘心受死,您别说了,别说了!”

瘦弱的女子泪流满面,心知今日必定无幸——置她于死地的不是穿了不该穿的衣服,做了不该做的事,而是听了不该听的话。

右国师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令她如中霹雳。不仅有国师也许永远不愿对外人相传的情意心思,还有也许是他首次倾心吐露的皇朝的秘密,宫廷的隐私,那些隐藏在历史和旧事深处的最不可触摸的真相,带着王朝深埋的血腥气息,甚至不能诉诸纸端,只能由王朝最高贵的人,一对一口口相传。

听了几句她便已经绝望——别说是她,就是副相,听见这样的话,也只能去死。

是她自己做错了。如果她一开始就不管那么多顾忌,不那么害怕,在国师出现的时候就立刻跪下请罪,避免国师倾诉错了人,也许,也许她还有生机。

现在……都完了……

“别轻易丧失希望。”景横波推开蒙虎禹春,扶她起来,“我就没听说过,穿件衣服也是死罪!何况这衣服是我主动逼你穿上的!”

紫蕊有苦难言,默默垂泪。

“陛下。”宫胤的声音很冷,“这里没你的事,请你暂避。”

“这里是我的寝宫。”景横波转身,想不到宫胤这么跋扈不讲理,心中也起了怒火,指着自己鼻子,“宫胤,我还是不是女王?”

宫胤转过脸,鼻尖在夕阳微光中如玉冰冷,线条明晰如雪雕。

“是。”

声音也毫无情绪。

“我是不是国家最高统治者。”

“名义上,是。”

“我有没有权力赦免他人?”

“只要对方罪不至死。”

“穿件衣服是不是死罪?”

“穿女王礼服,是篡权罪。”

“那不是我礼服,是我日常的普通裙子。”

“等同。”

“我不追究!”

“你不追究,自有他人,遵行法度来追究。”

蒙虎和禹春,拖着紫蕊,绕开景横波,向前行去。

那女子一声不吭,长长的发垂下来,丧失了求生之念,也并不指望获救。

宫胤避开景横波的逼视,转身。

景横波的声音,清晰地从他身后传来。

“难道我这个女王,想保护一个无辜的人,都做不到吗?”

声音竟似惨切。

宫胤心中一动。

她受伤了。

这个开朗自在,内心强大光润,似乎永远不会被劣境所困的女子,终于还是受伤了。

景横波站在原地,攥紧拳头,微微颤抖。

她就知道是这样。

看似拥有一切,实则一无所有。

他是要用这样惨烈的后果,来警告她,她的纵情也许自身无伤,却会令身边人惨遭噩运?

他是要告诉她,别以为迎驾大典的突出表现,会让她成为真正女王,在久已掌握的强权面前,她永远是傀儡!

是一个连无辜的身边人都不能保护的傀儡!

紫蕊被无声地拖了出去,只穿了一身白色的衬裙,紫色的长裙零落尘埃,黯然失色。

宫胤轻轻地跨出门。

无人知他袖中手掌成拳,手背攥出青筋。

正如无人懂他那一刻失望惊痛,心情如堕深渊。

胸口似被梗阻,又或有火热灼烧,那是鲜血。

以莫大勇气冲破藩篱倾吐的心事,却抛掷给了陌生的人听。这比王朝秘密被窥知,还要令人难以接受。

于情于理于现实,这个女官都绝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