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她赢得这样轻易(第2/3页)

他们向吴春白深深施礼还之,有人洒下热泪。

离开大理寺,长街之上格外寂静空旷。

白日里的那场混乱,有文人衣衫被扯破,发髻散落,鞋履也不知所踪,此际赤足奔走,却未觉有失尊严。

今日时局既定,北狄之战既胜,便无人可以夺去他们的尊严。

是以即便此一时衣冠不整,他们却也自觉开阔落拓,于泪水中环顾四下,不禁哑声高呼:“——天不亡大盛!”

雾蓝天穹下,有人跪在长街之上,向天地以及这天地间残留的血迹郑重叩首。

他们坚信,这些血迹终会成为公道盛世的土壤。

登泰楼也终于打开了大门,那些文人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去。

孟列目送那些激动的文人离去,让掌柜的备酒来。

掌柜的不禁讶然,东家甚少饮酒,且这才一大早,就要喝上了?

孟列转身往楼中走去,笑着说:“今日当庆贺。”

掌柜的忙笑着应是,抬脚跟了进去。

与此同时,刑部衙门外,乔玉柏和一群监生们,终于等到乔央被放了出来。

“阿爹!”乔玉柏含泪上前:“您没事吧!”

国子监外分别时,他当真以为要失去阿爹了。

乔玉柏此时仍在后怕。

那些禁军将乔央从国子监带走之后,那禁军统领在路上目睹了城中几近无法压制的乱状,那过于汹涌的民意人心,让其心中不免生出两分摇摆——

那名统领思来想去,最终选择将乔央单独押入刑部大牢,名曰,等待新帝事后下令裁决。

但“新帝”未来得及下令,甚至未来得及成为真正的新帝,反而是皇太女大军入京的消息率先传来。

乔玉柏很难不后怕,若非大军及时入城,阿爹即便暂时被收押于刑部大牢中,却也绝对不可能活得过半月之期。

宁宁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却也救下了他们。

乔玉柏此时便哽咽道:“阿爹,是宁宁回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乔央打断儿子的话,突然抬腿离开。

还没来得及诉说几句的乔玉柏忙要追去:“阿爹!”

却听自家父亲头也不回地道:“勿要跟来!”

乔央甩下儿子,直奔内宫而去。

宫中各道均有重兵把守。

因有唐醒令人为乔央带路,乔央才得以畅行无阻。

一路问询,跨过一道又一道宫门,乔央最后却是来到了象园外。

此时天光已白,身穿黑袍的女子就坐在象园大门外的石阶上。

这样重要的一日,她却独自来了这偏僻处静坐。

就和从前打了胜仗之后,也总喜欢一人呆着时一样,竟是从未变过。

见他来,那少年女子向他招了招手。

泪光模糊,乔央看不清她的神情。

乔央上前数步,再难压制诸般情绪,撩起长衫,郑重地行礼拜下。

这是一场不需要试探印证的重逢。

“别跪着了。”女子的声音响起,她似乎轻拍了拍身侧的石阶位置:“来与我同坐。”

好一会儿,乔央才得以直起身。

乔央最终在李岁宁下方一节石阶上坐下,揩去眼角的泪,才哑声问:“殿下怎独自来了这偏僻处?”

“依稀记得此处有一棵枣树。”李岁宁看向左前方,道:“过来瞧一瞧,果然还在。”

乔央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老枣树下方生着青青杂草,草间静静躺着一只白玉酒壶。

李岁宁将双手撑在身侧的石阶上,任凭自己有些出神地说:“这一回,我赢得格外轻易,很觉坐享其成。”

这最后一战,她本做好了持久对峙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北狄回来,便可直奔京畿,仅用了一日,即坐在了这旧时之处。

她说:“能这般轻易,是因为有骆先生,老师,你们替我谋划而来,这一局是你们替我赢下的。”

乔央却不赞成:“这仍是殿下所赢。”

“此为人心。”乔央说:“而自古人心最难赢得。”

此局非是单凭他们几人可成,这之后自有千万万人心做网。

而赢得这人心的漫长过程,又何谈轻易?

这两世以来,她行事又何曾容易过?

若能叫她觉得容易一些,也叫这苦难苍生容易一些,便是他们这些追随之人的莫大荣幸了。

这世间不能只有一位英雄,否则是对其他人的不公,更是对英雄的不公。

那样的不公已经有过一次,便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助殿下,亦是助苍生。”乔央道:“殿下与苍生同道,才会得苍生相助。”

她不单是同道者,更是开道者。

因此唯有她能成为苍生国运的化身。

她所得到的一切,即便是她口中的“坐享其成”,亦是她应得配得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