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为她挽旗的手(2)

城上下寂静无声,为这赌注的大胆心惊。容楚抓住她的手,连声道:“太史!你不能如此轻率!”他满面焦灼,眼神急切,眸中波光荡漾,就差没泪光闪闪。

四面有唏嘘之声。

太史阑冷然不理,咬牙忍笑。咬得太用力,以至于脸部线条看来更冷峻——当真决心已下,一往无前模样。

季宜中也怔在那里。

这赌注着实诱惑。

他计算过距离,以他的箭术,只要太史阑不动,他必定一箭射杀。

太史阑如果动了,她的威信也完了,此后作战永无胜机。

怎么算,这个赌注他都是必胜的。至于后来什么太史阑射他两箭的事,他想都没想,他出箭,太史阑就必死,哪里还有后来的事。

只是赌注优越到这地步,他也难免疑惑,太史阑不可能不知道这结果,为什么还敢这么做?

她是不是练了什么铁布衫之类的功夫,不怕箭射?可是铁布衫练不到脑门和喉头。再说他会在箭上涂毒,只要擦破一丝油皮,也必定要她回天乏术。

季宜中有点犹豫,他虽然对太史阑因为厌恶,很少关注,但也听说这人颇有些神异,还曾经参加过当年的天授大比,只是天授大比的所有消息都是绝密,被朝廷封锁,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特异之处。

她的特异,总不会是不死之身吧?

“老帅如何犹豫?”太史阑道,“我深感于战祸之苦,不忍令士兵无辜伤损,为此不惜此身,愿以江湖方式,和老帅私人了此恩怨。按照老帅先前所说,老帅如此体恤将士,忠于王朝,发誓只是和我过不去,应该很乐意接受这一完全不公平的赌约才是。难道老帅内心深处,并不仅仅要杀了我太史阑,还想着无边富贵,南齐天下?”

季宜中霍然抬头。

挤兑到这地步,他如何能不应?

这样对他有利的赌约,不应,就是他之前都在撒谎,是他不体恤将士,是他另有勃勃野心,他的晚节,甚至他的军心,从此一样不保。

太史阑着实厉害,她这一手,就是逼得他无论多怀疑,也只得应下。

回头一思量,这赌注对他并无害处,运气好能杀了太史阑,不能杀他也能躲太史阑的箭,大不了一切回到原点,何乐不为?

再说,也许太史阑真的不愿因为她引发大战,导致事后受责,所以才故意表这个态呢?

也许她内心也很害怕他答应呢?只是在装模作样博取军心,瞧她身后士兵眼泪汪汪模样,再瞧自己身后,将士们眼神都不对了。

季宜中咬牙,“你既然受死,我如何不应!拿弓来!”

他的副将立即将重弓送上。

太史阑高踞城上,一动不动,唇角一抹冷淡的笑。

“太史阑怎么提出那么个赌约!”后头的营帐里,宗政惠霍然站起,眼神发亮,“她疯了吗?”

相比于她的兴奋,乔雨润倒还冷静,问传信的人,“容楚什么反应?”

“荣昌郡王似乎在激烈反对,两人在城头有争执之状。”

“雨润,你怎么看?”宗政惠转头问她。

乔雨润慢慢站起身来。

“太后……或许,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季宜中缓缓拉弓,对准城上太史阑。

太史阑转头喝命,“把弓床抬三张来。”

三张弓床抬来,各自放在太史阑左右和后侧,她的前面则是高高蹀垛。

众人哗然——弓床宽阔,已经上弦,不能踩踏,她这竟然是当众把自己的逃生之路堵死。

连季宜中都怔住,想不出太史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以为她一定会使诈,她却摆出最光明的态度。

“世人皆知,我不会武功。无法越过这三架弓床,避让你的箭。”太史阑道,“如此,老帅请。”

一时间城上城下呼吸凝重,容楚凄切哀呼:“太史!”

太史阑压住胸中翻腾呕吐感,侧头,对他一笑,“夫君保重。”

容楚忽然呛住。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听见她这一句夫君,却是在此刻此境。

这叫他是笑好还是哭好?

按照剧情,他此刻该感动泪奔,诚然他是感动了,却更想吐血。

本该洞房花烛夜,听那深情款款一声,为此梦想等待多年,常常梦中也在期待模拟,模拟这一句出口时花月春风情意浓,彼此凝眸相思缠,结果……

容楚低头,痛摧心肝。

他忽然满脸通红,言语默默,众人瞧着还以为他此刻伤痛绝望至无言,心中都觉悲怆唏嘘。

太史阑说那一句,想笑也想唏嘘,又觉得抵受不住,赶紧侧头,注目季宜中。

箭已来!

就在她侧头那一刻。

重弓重箭,劈风而至,乍一出是一支粗大重箭,半空中黑光一闪,将天地割裂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