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彼岸如花(第2/7页)

史学家吃饱了撑的不拿薪俸闲着研究人家八卦,百姓们却没兴趣挖掘贵人们的野史,在天盛南半部、曾经建立大成疆域,在百姓朴素的认识里,大成女帝不是官方所定的首恶大逆,她是德被治下的一代女帝,她政务娴熟,待下宽和,勤政爱民,她以一介女子之身,收服天下名将,率众决然起义,于敌国腹心不可能处缔造帝国,最终又毅然收手,未曾贪恋人间巅峰无上尊荣,将划定的江山拱手交付,这样的女子,是百姓心目中最为神秘和华艳的传奇。

一代红颜,魂归何处?四月清明将至,耕种间歇休息的田头百姓,取下草帽扇风,一边叨叨着几年前女帝在时会亲自视察农耕,一边看着扛柳条上山扫墓的人流,眯眼叹息,“天寿哦,年纪轻轻死在皇城,连上坟祭祀都不知去哪里拜拜。”

“怕是尸骨无存哪,那样的大罪。”

“什么罪咱们不懂,只是天享皇帝在时,咱们米没少吃,地没被占。”

“没地儿拜,这里拜拜也是心意到了。”一个老汉折下一支柳条,捡起地上掉落的纸钱,插在田埂上,拜了拜。

更多的人围上来,有人在田埂上搁上带来的面饼子,有人取火点燃了柳条。

“天享皇帝,来收供食,别嫌弃,一点心意,下辈子记得投个男胎,还做皇帝。”

不远处柳树下有人合上书,动作有点控制不住。

书封面画着俗艳的美女图,标题赫然是《芳魂何处,此心悠悠——大成艳帝秘史》

“怎么了?”有人懒懒地问,声音带笑。

说话的那人躺在柳荫下,姿态闲散,日光透过树荫斑驳地落在脸上,他用手肘挡住眼睛,衣袖滑落一截,腕骨精致如玉。

“没怎么。”合上书的那位已经迅速平复下来,认认真真盯着书面上那浑身金光灿烂、披挂着无数首饰像个移动碉堡的女子,叹息,“这就叫女帝么?倒像街边卖首饰的。”

“我看看。”男子拿过书,认真盯了半晌,“比你丑多了。”

又仔细看了看画上女子装扮,满意地点点头,“还行,衣饰庄重,并不暴露。”

“画成那些《海棠夜睡媚女》之类的首饰当衣服用、衣服当背景用的封面怎么办?”

“没什么。”男子淡淡答,“修书给老十,叫金羽卫查是谁画的,找出来,处死。”

一阵沉默后,女子迅速将书收起,塞到行李最下面的角落里,善良地试图挽救某个无名三流画手一命——那书封面规矩,但里面还有张“首饰当衣服用、衣服当背景用”的风格大胆的插图咧!

她收拾包袱的手指稳定细心,眼神濛濛如秋水,倒映万里江山春光水色,烟柳人家。

身侧的男子放下手肘,露出一双静若明渊的眼眸,如今只满满倒映她的身影。

凤知微,宁弈。

传奇中死去的人物,走出发黄的史卷,在陇北乡下田间垄头,读自己的野史,演绎着向往已久的归隐和超脱。

凤翔五年的冬,从不使诈的顾南衣被失踪的凤知微逼出了人生巅峰的心计——和宁弈演双簧,导演了一出“弑君”。

洛县行宫前顾南衣守得她闻讯远归,终含笑洒然而去,而行宫里的九龙棺前,历经十三年分合磨折,颠覆血火之后,他终于握紧了她的手。

后来便在京郊结庐而居,之所以还留在离帝京很近的地方,实在是因为拗不过宁霁苦苦哀求。自幼在兄长照拂下长大的宁霁,一直远离政争中心,他天性淡泊,不喜权欲,不想到最后,这天下最尊荣却也最难的活计还是落在了他头上。宁霁苦辞未成,最后只得提出要求,求宁弈不要远离帝京,以便他遇到重大国事时随时请教。宁弈自己也不太放心这个幼弟,最起码在他主政前几年,还是就近照顾的好,宁霁由之欢欣鼓舞———个宁弈,一个凤知微,都是足可翻覆江山的帝王级人物,有他们在,还担心啥?为此坚持亲自督造宁弈和凤知微的退隐之所,生生将凤知微梦想中的“枕烟霞,溯清流,芳草落日人家”的草庐,给搞成了精致华贵仪态万方的小型皇家另业,要不是凤知微死命拦着,怕是会成为第二个洛县行宫。

“说到老十我就得为他掬一把辛酸泪。”凤知微微笑,“你说他发现咱们失踪了,会不会—夜白头?”

“让他白头去吧。”宁弈毫无同情心地答,“芝麻大一点事也要来求教哥哥主意,当我很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