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旧情(第4/5页)
他在信的最后那样说——大越的枫林映雪,真的很美。
只要你来,大越永远庇护你。
凤知微捏着信纸,遥望着城关那边,她知道两年来晋思羽严格的执行了当初船上她的献策,稳扎稳打,步步逼近京都,她也知道就在前不久,大越九公主阴谋篡夺权位,被晋思羽杀死在宫门前,那是大越这一代最后一个皇族子女,她还知道,京都已经被晋思羽掌控,一帮老臣正在忙着起草新帝即位诏书。
百忙之中的晋思羽,想必给搞得有点烦躁,维持不住他虚假的温和风度,或者说,在她面前,他不想维持。
凤知微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转头看那匹骊马,这种马传说中是大成开国帝后的坐骑后代,承大越长青山脉中最优秀的良驹血脉,尊贵骄傲,十分难以驯服,甚至据说非皇族血统天生高贵的人,很难驾驭住这种自命为“帝驹”的名马。
这匹小白,形貌上并不神似骊马,比寻常骊马要小一些,但眸子里的神采,却还超过了当初晋思羽的那一匹,凤知微相信这是最好的一匹骊马,正因为不是太像骊马晋思羽才送给她,以免过于惊世骇俗。
她轻轻走过去,小白用一种探索的眼神看着她,并没有暴躁的模样,她抱着马脖子揉了揉它的耳朵,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小白转过头,温柔的触了触她的脸。
这一幕假如给晋思羽看见,只怕要惊掉眼珠,当初他驯服这匹骄傲异常的马,用了整整三个月。
“这不是骊马,不过是好马不要白不要。”凤知微不知道自己的幸运,随随便便拍拍马头,和草原汉子们简单解释一句。收起解药,掏出怀里一个瓶子,又要纸笔,可这草原边城,一群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哪有纸笔,只好烧了炭条,马马虎虎给未来的大越皇帝写了几个潦草的字,和那瓶子一并放在包袱里,系在另一匹马的背上,“选最好的几匹留下,其余原样给我送回去。”
呼卓汉子们将剩下的马赶回了对面,那匹带着凤知微回赠的马也在其中。
看着马群再次过了壕沟,凤知微一声轻笑翻身上马,伸手一递,顾南衣飘然上了马,在她身后简单而高兴的道:“好!”
凤知微于马上回首,看见远处大越边城里薄暮里沉静矗立着,晚霞里气质巍然,像是那年浦园里,抱着她慢慢走过长廊的那个人。
那年的长廊永无尽头,却也没有终点,多年后九龙冠冕隔开尘世的纠葛,他在山海那头。
凤知微轻轻扭头,扬鞭,脆亮的鞭声,打亮草原绚丽烂漫的暮色。
一骑烟尘滚滚驰去,蹄声答答,写了她给他的回答。
“风起四海,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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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只是起了一阵风,季节便由夏过了秋到了冬,路旁的树上黄叶打了几个滚,天地便剩了一地萧瑟。
这是前往帝京的道路,一列长长的队伍,正在缓慢的前行。
队伍是顺义大妃的仪仗,年前顺义王薨了之后,年迈的皇帝挂记这个义女,便说要大妃早日回到帝京,想安慰这个苦命的女子,给她点天伦之乐,大妃却因为悲伤过度一直未能成行,直到次年十月,才在当地官府奉命频频催促下,从草原启程回京。
“这天黑得早,离驿站还有十里。”护卫队长驰到一辆镂着草原王族标志的马车前,大声请示,“大妃,是前行还是寻找宿处,请示下。”
车帘微微掀开一线,凤知微淡定无波的声音传来,“就地扎营吧,趁夜赶路不安全。”
护卫队长领命而去,凤知微静静坐在车里,听外面有条不紊的安排。
前不久她应命回帝京,顾南衣改装陪她走到陇北后,分道扬镳,一方面他要回去照看知晓,坐镇西凉,传递那边的情况,必要的时候予以呼应,另一方面,顾南衣是魏知的代表物,当她以凤知微的身份回京,他已经不适合出现在她身边。
此地在陇北靠近江淮的边界,再有三四天行程便可到帝京,凤知微并不急躁,朝中局势现在波谲云诡,早不如迟。
宁弈自从被她请立太子狠狠害了一回后,很受皇帝猜忌,剥夺了他的随时入宫请见之权,大半年父子都没有私下见面,七皇子派系由此势力高涨,早已被压制得不敢动弹的七皇子派系在他失势后,立即跳出来,“贤王”之说再次充斥朝野,相比之下,宁弈韬光养晦不言不动,便显得楚王风雨飘摇十分势弱,七皇子阵营由此得意,撺掇在前方监军的七皇子,干脆请缨带兵,用实打实的军功,再锦上添花一笔,七皇子稳重,还在犹豫间,在朝中的他的派系已经连连上表为他鼓吹,天盛帝当即下旨由七皇子领伐南大军,和已经据江自立为帝的长宁藩短兵交接,七皇子初战告捷,报大胜,斩敌三千,朝中一片欢腾,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却在此时爆出七皇子纵容属下,以寻常百姓人头冒充敌寇首级,连屠三村,致使百里之内人烟俱无,消息传出之后,陇北百姓愤极冲撞军营官衙,“青阳教”趁机传教,直指朝廷倒行逆施天命不永,短短数日聚拢数万人众,消息传到朝中,陛下震怒,当即命人彻查,此事后续一直还在保密,到底是谁前往陇北查办此案,连凤知微也得不到消息,但很明显,这事八成有宁弈手笔,她从此事一波三折的起伏里看出宁弈的风格——先示弱让对方昏头,让你爬得更高更更高,然后抽掉你的梯子,等你栽得更重更更重,所以七皇子大胜后,才有那么多拼命鼓吹的,吹得皇帝心花怒放不停赏赐,吹得皇帝赞七皇子为国家楷模嘉奖令传遍全国,吹得七皇子晕晕乎乎丧失警惕,然后在热闹红火的顶峰,人人皆知无法收回的时刻,浇下冰雪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