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回(第5/6页)
渐渐的人们知道,这少年是个可怜人,某次遇袭中失去记忆,茫然行走,一直流落到草原,不知其来处不知其去处,只隐约记得自己姓魏。
善良博大的草原,接纳了茫然不知其所以的游子,就连大妃,也曾经设宴招待这魏姓少年,此举又获得人们一致赞誉。
一晃间已是数月,八月初秋,朝廷来使,主持活佛坐床仪式。
呼音庙为活佛准备了盛大的庆典,顾知晓第一次被迫离开她爹,十分之不耐烦不合作,凤知微威逼利诱着,威逼她不乖就让她从此一个人睡,利诱她乖就允许她和她爹一起睡,才把十八世活佛搞定。
那位来使居然是个熟人,很熟很熟的那种——辛子砚。
神圣的坐床仪式上,香烟缭绕的呼音庙中,朝廷来使辛子砚和顺义大妃凤知微,在长熙十三年的秋,在帝京七日之后,第一次相见。
相视微笑,揖让甚欢。
“大妃别来可好?”辛子砚一个长揖到地,彬彬有礼。
凤知微望着他大半年不见微微泛白的鬓角,眼前突然掠过那年兰香院树上月白色的屁股。
那年她救他出他家河东母狮的菜刀杀手,不久后他陷她于大成皇嗣第一案,致使她失去唯一亲人。
这是仇人。
不过她早已学会对着仇人微笑。
“托辛大人福。”她回礼优雅,“一切安好,大人可好?帝京居,大不易,看大人神采焕发,想来甚为得意。”
辛子砚目光一闪,抬头看她,他一直不知道凤知微就是魏知,因此印象中只有这女子当初常贵妃庆寿宴斗诗的才华横溢,和金殿受封圣缨郡主随赫连铮别帝京时的漠然从容,如今半年后再相见,那女子从容如旧,当初矫矫于金殿上的锋芒却已暗藏,温存和煦如潺潺温泉,可他却因此突然生出寒意,像看见长天之凤收起利爪,于皑皑雪山之上,偏头用精芒暗闪的眼眸看你。
目光如海平静,只为随时可涌出将天地淹没的浪潮。
“不敢。”辛子砚垂下眼眸,退后一步,“一切托赖陛下恩慈,托赖楚王殿下宽和,子砚受主子们恩惠深重,无论诸般大小事,主子若有一时想不着,子砚必为主上戮力效命而已。”
他是在说,当初皇嗣案和宁弈无关,是他个人意志吗?
凤知微淡淡笑起。
如果宁弈真的想保护她,金羽卫就不会在他离京后交给辛子砚。
如果宁弈真的从没想过动她,金羽卫对凤家的追查会在很早就结束。
如果没有宁弈的默许,有很多事根本不会行使得那么方便。
他是云端总控的手,手也许没有直接戳出刀,但是手一松,刀掉落,一样也能伤人的。
“是的,一切托赖主子们的福泽。”凤知微越笑越可亲,“看来楚王殿下深受陛下爱重,想必东宫之位迟早,等先生回京,请代为祝贺。”
辛子砚抬头看她,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暂时不回京,这话,还是大妃亲自对殿下说吧。”
凤知微怔了怔——辛子砚也会到北疆战场?宁弈将他的得力亲信派往北疆,是要彻底把持天盛军方吗?但是辛子砚一个书生,跑来有什么用?难道是来做监军?
“大人说笑了,草原帝京,迢迢千里,知微在帝京已无亲人,此生也不再有回归之日,想必无缘再得拜见殿下,真是遗憾。”
说着遗憾,她的表情却毫无遗憾,笑一笑,转身,准备结束对话。
既然辛子砚你来了,那么很好,等着吧。
她身后,辛子砚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一句话似要冲口而出,却在看见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后,终于停了下来。
算了……她总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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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床仪式后不久,是顾知晓两岁生辰。
顾知晓的生辰,目前只有凤知微知道,当初那个华贵的金锁片,看似没有字,凤知微却于某日就着烛火观赏时,在投射在墙上的光影中,看见了一排生辰八字。
原来锁片中空镂刻,只有透光才会显影,这是极其精妙的设计,寻常富贵人家都不能有。
中原风俗,矜贵人家的孩子的生辰八字,对外报的都不是准确时辰,以防被小人所趁,凤知微发现这个秘密后,更干脆,连日子都给顾知晓改了。
当晚,王庭花园的草地上,所有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金黄的烤全羊滋滋的冒着油,火光映着顾知晓通红的小脸,对着她爹笑得眉眼花花。
赫连铮用肩头拱拱凤知微,挤眉弄眼,“我发觉这丫头只有对顾南衣才笑得最好看。”
凤知微有点吃味的道:“当初最先抱起她的还是我呢,真是个吃里扒外的。”
“女人都是这样。”赫连铮长叹,“当初最先向你求亲的还是我呢,到今天你都没给我进你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