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此情深处(第6/7页)

高原春色,苍翠如洗,猎猎塞上风中,新一代草原王和他的母亲妻子,沐浴在四射的金光下,以万丈霞彩为披风,以光耀烈日为冠冕,飞驰渡越,停缰勒马于高岗之上。万众屏息,仰首怔怔看着他们英姿勃发的王。

一片寂静里赫连铮俯首看着下方人群,长眉飞扬,泛着紫光的琥珀色眼眸,浓郁如塞外美酒。

他突然大笑。

“知微!知微!此刻有你在身边,我好快活!”

他伸手,一把抱过了凤知微!

凤知微来不及惊呼,便已经落入了赫连铮的怀抱,百忙中只来得及用手抵在他胸膛,并故作“羞涩”,乖顺的伏下脸去。

赫连铮已经大笑着,抱着她飞驰而下。

一骑腾云,飞马而落,如一柄黑色神剑飒然霹雳穿越长草,直奔向他的子民,他的银色大氅和她的黑色狐裘互相拍击狂猛飞舞,在炫目的阳光下划出一道流丽的弧影。

数万人轰然跪下,高呼汇聚成强而有力惊动天地的飓风。

“王!”

在那样的激昂和旷远的欢呼里,凤知微清晰的听见赫连铮心跳奔腾激越,听见草原的风声无边无际传过山海去,听见身后跟随的牡丹花儿,仰首向天,微笑呼唤。

“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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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意气风发的新王携着自己的大妃,同享万众中央的荣光,帝京内尊严华贵的楚王府,却陷在沉凝而肃杀的气氛里。

府中下人来去匆匆,却无人敢于发出任何声音,更无人敢于打扰房门紧闭的书房——殿下每日下朝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那两扇紧闭的黑色大门内毫无声音,经常让人觉得里面没有人。

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每个人都觉得气氛压抑,只是却也不明白那压抑何来——自从殿下征南大胜,闽南常家势力已经基本拔除,携征南大胜之威,一直难以插手军中的楚王府,正好借这个机会在军中安插了好些亲信,连同青溟书院那批随着当初楚王和魏知历练的二世祖学生,都先后在各部各司安排了职务,陛下在对魏知失踪表达了一番唏嘘惋惜之后,也对殿下多加褒奖,最近他的本子,保一本奏一本,朝中上下,更是众口赞誉,谁都能看出,目前殿下是皇上驾前第一人。

苦熬这么多年,终于一步步熬到这一日,殿下却没有任何欢喜之色,这是怎么了?

书房里垂着厚厚的臧蓝金丝帐幕,几乎挡住了外间所有的日光,自从宁弈从闽南回来,眼睛似乎就有些不太好,怕光怕风,原本浅绿色的帘幕,现在都换成了深色调的。

书房里有轻微的纸张翻动之声,淡淡的烟气是珍贵的龙涎香味道。

“工部那个乌侍郎,是早先太子的奶哥哥,”座上宁弈无声翻看一本厚厚的案档,语气淡漠而干脆,“换掉。”

“是。”座下是辛子砚,眼观鼻鼻观心,并无嬉笑之态,“从何入手?”

“他不是爱好收集金石和绝版古书么?”宁弈淡淡道,“你掌管着《天盛志》编纂,要想给他安个罪名,还不容易?”

辛子砚眉毛挑了挑,从这句话语气里听出浅浅讽刺。

“殿下。”他抬头直视宁弈,“那件事我——”

“我累了。”宁弈抬起头来,依旧是清雅无双眉目,神情间却有些憔悴,他微闭眼睛,轻轻揉着眉心,并不给辛子砚把话说完的机会,“就这样吧。”

随即他闭上眼,向后一靠,做出完全拒绝交谈的姿态。

辛子砚却不打算接受他的拒绝,从回帝京到现在,他就被这阴阳怪气的宁弈给折腾够了,这人像是有点不正常,日夜不分拼命做事,费尽心机暗动朝局,几乎不给自己休息的机会,整天歇在书房,也完全拒绝和他们交流一分关于朝务以外的事情,他今天这个话头,已经是第十次被打断。

他记得宁弈初回帝京,在金殿之上,陛下说起可惜他和顺义王一行擦肩而过,不然倒可以相送一程,当陛下说清楚顺义王和大妃是谁之后,当时宁弈晃了一晃,一瞬间脸色惨白。

他记得下朝后宁弈在太和门外随手抢了一匹马便狂奔而去,却在城门前黯然住马,伫立久久,最终无声无息拨转马头。

再之后,他便没有了任何异常,只有他们几个近臣才知道,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辛子砚目光复杂,想着回闽南后,宁弈宁澄都在某件事情上躲着他,宁弈回来后立刻将他代管的金羽卫拿了回来,不用说,就是为了凤家,可是无论如何,他没有做错,陛下将金羽卫交给宁弈,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大成遗孤,这本就带有几分考察的意思,已经有了明确线索,却还在这件事中犹豫迟疑,其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谁也没想到,遗孤竟然不是凤知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辛子砚闭上眼,暗叹:阴错阳差,阴错阳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