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页)

是了,那时候的他们还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

谢韵泠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催促他快点出门,谢陆言不情不愿地偷溜回房间,换好衣服,临走时还嘱咐应宁:“好好练习,回来检查你的青柠!”

其实谢陆言压根不想去接他爸,他偷偷跟应宁讲过,“我早就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我对我爸没感情。”

车子缓缓开出大院儿,应宁躲在二楼阳台后和他摆手,谢陆言扭头趴在后车玻璃前用口型说等我。

车祸的消息传来时,应宁画累了,正在陈妈的小厨房给阿言做养胃汤。

据说那辆回程的奥迪在立交桥上和一辆油罐车相撞,现场大火冲天,异常惨烈,由于车内涉及重要人物,所以车祸消息被一度被封锁,并未对外界报道。

两死两伤。

死的是谢陆言的父亲和驾驶座的司机,伤的是后座的阿言和谭韵泠。

他们两个,说是在火海里九死一生逃过一劫也不为过。

谭韵泠为了保护阿言,身上被严重烧伤,在重症监护室整整昏迷了二十一天,而阿言虽然奇迹般没有受伤,但是情况却更加糟糕。

他受了严重刺激和精神创伤,醒来后变得谁也不认识,他拒绝和任何人接触,不仅如此,还患上了缄默症。医生说这种病叫做癔症。

应宁学医,自然了解癔症。癔症患者发病时有两个极端,过度恐惧或过度依赖他人,很显然他是第一种。

他恐惧和人接触,敌对外界的一切,并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壳,不听外界的声音,也不再和外界说话。

听家里的阿姨私下讨论:四少爷的癔症不是第一次得了,只是旧病复发而已,车祸只是诱因。

应宁才知道他在七岁那年曾被绑匪绑架过,也正是因为那次绑架他才患上了厌食症。

当时绑匪要赎金五千万,并且不停变换地点,阿言被营救回来时已是十天后,一个小孩子,被关在狗笼里,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回来后他就得过一次癔症,那次他产生了严重的身份认同障碍,总是逢人就说自己是只小狗,吃饭时一定要趴在地上才能吃东西。

后来病好不容易治好,可他却再也不愿意吃饭。他从此性格大变,变得暴躁冷血没有同理心,除了小楼和阿坤,也不再有任何小孩儿愿意陪他玩。

每日陪伴他的,只有他怀里的那只猫。

不知是想到曾经被当成小狗的自己,抑或单纯看到食物就无法下咽,总之他从那后便吃不下任何东西,宁愿一针针地打营养液。

后来那些年,除了进食障碍,他的精神还算稳定,是那次车祸让他的癔症再次复发,医生也束手无策。绑匪当场自杀,谁也不知道他七岁那年被绑架的那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暑假爷爷病危,三叔逝世,谭阿姨住进重症,阿言患上癔症,奶奶伤心欲绝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谢氏股价一跌再跌,集团乱成一遭,谢家风雨飘摇。

关于车祸的说法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谋杀,矛头指向其它三家,为争家业不择手段;有人说是意外,亲兄弟毕竟血浓于水,何况车上还坐着谢夫人,谭家追究起来怕是要掀天。

这些应宁统统不关心,她只关心她的阿言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在病房害不害怕,难不难受,他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吃药?

还有,他真的谁也不记得,也不记得她了吗?

谭韵泠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见阿言。那时的谢陆言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他妈都不记得,她却还是一遍遍地握着他的手,告诉他要帮爸爸妈妈报仇,要把原本属于他们家的一切夺回来。

应宁一个人住在东院儿,为了给他治病,翻遍了从老家带来的所有医书古籍,药一味味地试,又一味味地熬,没日没夜,辛酸苦辣,无人知晓。

整整四十天未见,她整个人瘦成了小竹杆。

入了夜,是谁也看不到的泪大颗滚落,所有所有的痛和思念,破云穿甲而来。

有天夜里,被白色纱帘掩饰的窗外忽然有声音传来。

她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往窗边望了一眼,甚至来不及穿拖鞋,立刻跑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

那是一个雾色的少年。

穿着病号服,赤'裸着脚丫,弯着身子,踩着一楼的屋檐上,双手攀着阳台的栏杆,就要和身后的月色融为了一体。

隔着玻璃,他就那样,大眼睛惶惶不安的望着她。

明明是那样干净的眸,却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尖瘦的下巴,深陷的眼窝,瘦削到令人窒息的线条.....以及,干裂到毫无血色的唇。

那是,四十多个日夜的思念过后,终于出现在她面前的,完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