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页)

几人不解,因为天下崔姓众多,有富当然也有贫,他们困隅一地,脑中并没有贵姓族支的概念,于是,只侧耳专注的听着上头崔闾的说话声。

崔闾顿了顿道,“清河崔氏固然显贵,可我博陵崔氏也并非旁支杂脉,我们这支乃博陵崔氏长房嫡支,与茳州钱江的博陵崔氏二房一样,都是博陵嫡脉,与清河崔氏在百年前未分宗时,是一个祖祠里的,只不过因为帝位分歧,清河那边始终摆不脱参与朝局的野心,而我博陵这支只想安稳度日,两边因治宅之策不同而渐行渐远,这才少了交集,成了陌路。”

来的几人在族中并未掌握要权,可私底下却是真正替崔闾梳理族产的帮手,若说他们对于崔闾暗地里交托给他们管理的产业毫无疑问也不对,光有能力筹建一所县级最好的族学,就不能单纯的以为崔氏是个只以农耕为主的乡绅土财,旁人不知道,他们可是清点过族库私房的,那里有一整个库的书籍,涵盖百余年前的孤本珍籍,建族学的那一点点藏书,真就只是那个书库里的九牛一毛而已。

原来,他们竟也是贵门之后,姓氏不仅大有来头,且足能与京畿豪族比拟。

崔闾眼神随着话音逐渐凌厉,捏着茶盏的手指用力到青筋毕露,嗖嗖凉意直冲众人耳鼓,“祖上为避世,不欲搅进皇权纷争,在百多年的争斗里,清河被抄过、杀过、剿过,可他们因举全族之力,拼护下了嫡支嫡脉,后为了发展便兀自吞并一些庶脉旁支,以充族中兴旺之相,我作为一族之长,可以理解他们拉人垫背或以壮声势之举,可同样我作为一族之长,却绝不允许这种踩踏,欺辱之事祸临我族头上……”

是的,每一个肩负族兴使命的掌舵者,都有不择手段护族延续之重任,吞小而兴大,换做他站在清河崔氏的立场,他也会施以手段凌驾一切弱族之上,可当他成为粘板上的鱼时,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能将全族老幼的兴亡拱手让人。

这是责任,一族之长存在于血脉里的重担。

“啪~!”一声盖沿与盏身磕碰之响,鼓荡着金石音鸣声传进众人耳,便听崔闾措词严厉,声调昂扬的宣布,“即今日起,我博陵崔氏不再避世躲闲,凡我族人有能力者,无论文韬武略,凡有才能者,皆可举官就任,一切所需开消打点,尽可来族中支取。”

梦里,清河崔氏明明知道有权贵欲往这支同姓弱族出手,却不示警不帮扶,没有一点收取孝敬后的同气连枝之义,哪怕提前透个口风,就算仍然改变不了结果,也招不了崔闾不耻这种过河拆桥,违约背信之厌恨。

你欺我儿不知博陵和清河的关系,骗他降格以投,拱让大额孝敬,却在大祸将至时抽身旁观,我不管你现在的盛名,和撒满朝野的官位,即日起,我博陵儿郎亦将以身挣名搏位。

虽有违祖训,可来日到了地下,他自也有担得起今日抉择的问诘之语。

不过是为全族老小谋一生路尔!

清河崔氏一直都是皇族坐上宾,其清贵的名头,累世的资业,让他们可以当之无愧的坐享众人拥拓,几乎每一任家主都有贤能之名,崔闾不清楚引导崔仲浩入清河崔氏的人是他们几房的子孙,可都不妨碍他把账往那位家主头上算。

子嗣业障,要么承上要么祸下,他总要有一个对标的债主。

一屋子人瞪直了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了什么,好长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人声息微顿又小心的问了一遍,“大伯,您的意思是……?”

崔闾一直秉持祖训中的藏拙二字,他放嘴笨木讷者出仕,不是真的厚爱老实淳朴的,而是这种人不容易招祸,胆小会躲事,放在一些权小实干的职位上,既能在必要的时候替族里抹平一些事,又能不起眼的探知一点点官方消息,就是放在官衙里的眼睛,也不需要他们有多大贡献,当个钉子不叫他两眼一抹黑的遭人算计就成。

另一大好处就是——震慑,让族里那些跳脱不老实的家伙们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他这个族长愿意扶持,肯出手干预前程的类型,想靠聪明狡黠谋上位的,首先他这一关就出不了,他这个族长非常“厌恶、恨及”了一脸聪慧相的族人。

“从前拦着你们,不叫你们科考,拘着你们在族里当‘无用’之人,甚至背地里还要挨一句窝囊废的指摘……虽是依循祖训‘不可高调招人眼’之举,可到底也有我多年固化的思想所致,时宜事易,如今新朝百废待新,皇帝有意扶持中低阶世绅百姓,那新改制的考学制度,文理细分出来的各大章程,让低阶识字不多的普通百姓,也有向学之地,你们如果不了解,一会儿出门就去找人打听打听,皇帝新推行的小科试,已经不需要只会锦绣文章的纯文学子了,算学、手工制艺、匠者,以及木工科,都从贱业中挪了出来,能者不仅有入朝列班的资格,甚有能得到皇帝召见的殊荣,还有武学,也被单提了一科作为特长特招标准,哪怕只是会跑,只要能一气跑出五六百里,都能得到探马斥侯的举荐文书,直接受招入伍当伍什长……我们现在的皇帝,是得天授命的真龙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