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松田伊夏好怪。

这是毛利兰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她跟着隔壁几个压低声音讨论的同学看去, 望见了一个消瘦的少年。

正常型号的校服对他来说过于宽大,袖口下露出的腕骨都因而带着锋利。

校运动会,午休时间操场铺着各色的餐布, 她分居几年的父母全都到场,即使一直相互拌嘴也没缺席女儿的运动会。

餐布上摆着菜品丰富的便当, 被午日过于明媚的阳光勾勒金边。

唯有角落因树荫有一片斑驳的阴影。

少年坐在边沿,树荫将他全数笼罩, 暗与光之间太过明显的交接像一道分界线,将他同万事万物分隔。

捕捉到视线, 少年抬头精准地朝这边看来。

黑发卷曲而蓬松, 乱发反将脸衬得更小一圈,异色眼眸幽暗。

尚未长开的五官显出一种模糊性别的早熟的妍丽。

四目相对。毛利兰心里一紧, 下意识以为对方是认出了自己, 都忘了咀嚼嘴里的东西。

几秒后, 女孩才又想起昨天打开卫生间门后她同工藤新一很快离开, 理应并没有碰面。

的确, 少年很快移开视线。

他几口吃掉叼着的白面包,将一块锋利的石头塞进口袋,穿过喧嚣热闹的人群, 消失在拐角。

孤僻, 阴沉,杀人犯的儿子, 长得像女生, 看着很凶……

身后压低的讨论传来, 毛利兰食不知味地想:

他在草坪里找那些石头干什么?

当晚就得到了答案。

小巷内, 少年压在一人身上,手中高高举起那块石头。

表面布满血迹, 那块石头锋利的边沿砸破了身下人的头,也嵌入他掌心,殷红的血自伤口流出,顺着石面往下滴落。

乱发勾着脸侧,抬头看向两人的眼神,让毛利兰想起父亲曾带她去的马戏团。

被虐待的幼狼在挣脱铁链那刻便义无反顾地扑向驯兽人,即使立刻被毛利小五郎捂住了眼睛,她也在须臾间看清了那双兽瞳。

痛苦,憎恨,孤注一掷。和不知为何而存在的冷漠。

和一双异色的眼眸在此时重叠。

她尚未反应,旁边的工藤新一已经放下书包冲了过去:“够了,你想杀了他?!”

毛利兰紧随其后。

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的人趁乱跌跌撞撞跑了,她看见同伴将对方按在地上的手在微颤。

松田伊夏被制在地上,衣服随倒下的动作掀开一角。

腹部纵横青紫淤伤,烟疤自腰部蔓延而下。

少年仰躺在地上,看着他们,笑了笑。

带着些说不清的嘲弄。

未踏入成年社会的角落是一片树林。披着“年少无知”伪装的野兽,只会对一部分人展现出残酷的真实。

不想被生吞活剥,就唯有放手一搏。

他修剪头发,露出飞扬俊俏的眉眼,身高拉长,越来越喜欢笑,开始和铃木园子凑在一起聊那些对方最喜欢的话题。

淤青伤痕尽数痊愈,连那个太过早远的模样都模糊不清。

然后红色的咒纹自脸上浮出。

毛利兰看着他,一切动摇世界观的疑惑先被抛之脑后,我的朋友居然是魔法少男的轻小说式震惊也退后一步。

莫名其妙的,她忽觉那道红纹像身躯上没法掩饰的裂痕。

让她短暂地窥见了往日淤伤至今不灭的回响。

她突然难过,被一阵酸楚抓住心脏,从短暂而久远的记忆里醒来。

屋内灯光昏暗,一只小小的手抚在她手背上。

毛利兰顺着看去,迎上了顶着呆毛的男孩担忧的目光。后者瞬时松了口气:“小兰姐姐,你终于醒了。”

靠在门边的少年投来注视。

异眸闪烁,带着略显安抚的盈盈笑意。脸上所有咒纹都消失不见,好似那点真实也全数缩回壳里。

她坐起来,扶着胀痛的头,感觉是自己今晚经历的事情太多,才会产生刚才这种奇怪的想法。

黑暗给一切予以密不透风的伪装,毛利兰在江户川柯南的话中了解一切都被“暴风雨夜通过破碎的玻璃门闯入屋内的野兽”勉强解释,于是顺着话说,承认自己在闪电里看清的是狼。

说完回头,看见铃木园子同自己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这才松了口气,将属于彼此之间的秘密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等再抬头,原本靠站在门边的少年已经失去踪影。

只留下一扇通向外面的门,框着走廊。

寂寥无人。

——***松田伊夏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声轻咳。

无光的走廊给四周缝上代表安全感的帷幕,他靠在尽头拐角的墙上,伸手捂住脖子。

疼痛自颈环蔓延,压迫脆弱的气管,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式的警告。

松田伊夏干脆顺着墙面滑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