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盲卦子(六)(第2/7页)
其实在纸皮断成两截的刹那,为了避免平白多受一次皮肉之痛,薛闲干脆将自己的真灵从纸皮上挣脱了出来。真灵没有实体,似风似气,无人能看见。碰巧合了薛闲的心思——作天作地不小心吧脑袋作掉了,着实丢脸,不太想见人。
于是他默不吭声地攒聚在玄悯身后,好生当了一把背后灵。
他本以为这样悄无声息地游过去,阴森森地贴着秃驴耳朵说话,能把这秃驴惊得失态。
谁知玄悯连头都不曾偏一下,语气毫不意外地回道:“不装死了?”
薛闲:“……”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自打碰上这秃驴,薛闲觉得自己血都要呕完了。
“你怎的知道我装死?”薛闲吓人不成反被气,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玄悯神色不改地一翻手掌,将原本打算烧了的纸皮放回暗袋,不咸不淡地回答道:“祸害遗千年。”
薛闲想送他上天。
不过……
想起一些事,薛闲又硬生生把自己的暴脾气压下去。他勉为其难地服了回软,道:“行吧,我这样气度的人也不好跟你这秃驴一般见识,随你胡说八道了。”
玄悯闻言偏了偏头,目光在耳侧虚空中浅淡一扫,似乎觉得这孽障吃错了药,居然能忍住不回嘴老实被怼。
薛闲低低清了清嗓子,大约觉得这事儿说出口颇需要费些脸皮。他扫了眼闻声看过来的江世宁和陆廿七,决心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真灵没有实体,也就无所谓大小胖瘦,就像一股风。他将自己又缩攒了一番,干脆地游到了玄悯耳廓边,用低得旁人都听不见的气声道:“秃驴,打个商量。”
玄悯没张口说话,但是也不曾有所动弹,显然在等着他的下文。
“借你身体用用。”薛闲道。
玄悯:“……”
薛闲兀自咂摸了一番,觉得这说法听着有些不像话,又默默换了一句:“不是,没打算夺你的舍。我是说,找个地方让我呆着,最好能贴着你的腰。”
玄悯:“……”
薛闲:“……”人话怎的这么难说!
他之所以如此纠结,只是因为真灵不能长时间毫无依附地飘着,必须得找些实物做凭依,否则飘着飘着就该散了。真灵游荡的时间越长,对元气损伤越大。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转头又全瘫了。
那纸皮小人断了,他便一时没法再寄居其上了。
至于为何说要贴着腰……
自打金珠进了玄悯的暗袋,他便愈发觉得玄悯体质着实有些特殊。于是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先前两回所听见的“撞钟声”,两回都自玄悯腰间骨根处传来,两回都震得他头晕眼花一脑袋空茫。
金珠所起的变化,定然同这个脱不了干系。
他甚至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若是金珠这么贴着玄悯的腰,他也这样贴着,双管齐下,会不会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原身里去了?
真龙筋骨虽然被抽,但是想长出新的,好好养还是有指望的。
他想早日回到原身,重新养出龙筋骨来,免得向现今这样行动不便,想要什么还得如此讨价还价字字斟酌。
“罢了,我是说随便找个什么东西让我呆着,也不用绕着腰了,我就进你那暗袋吧。”玄悯一句话没说,薛闲已经接二连三自己改了要求,主动丧权辱国连退几步。
玄悯瞥了那片虚空一眼:“先前如丧考妣,现今又主动想进去了?”
薛闲咬着舌尖心不甘情不愿地哼哼:“是啊是啊,你就说行不行吧。”
玄悯淡淡问道:“为何?”
薛闲机械道:“你骨骼清奇。”
玄悯摇了摇头,似是对这孽障无话可说。他略一思忖,从暗袋里摸出了薛闲那枚金珠。
就见他食指一绕,便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切口,殷红的血珠从那切口中渗了出来。他便以这血珠为墨,抬手在金珠上画了一道符咒。薛闲认得那符咒的画法,因为先前他寄居纸皮时,在那张薄纸背面画过一模一样的。
他最后一笔收完,金珠微微亮了一下,又转瞬暗了下去。
玄悯抬手在薛闲飘着的地方一抓,又照着金珠一拍,薛闲便被拍进了金珠里。
他并非真正意义上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是将金珠作为一个普通的可以依附的物件,暂且呆在其中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乐意之至。
不得不说,这秃驴不刻意气他时,还是勉强算得上顺眼的,仅仅这一个举动便精准地踩在了薛闲的点上,正中红心。
将薛金珠放回暗袋时,玄悯垂目淡淡地训问了一句:“还爬么?”
薛闲心说老子现今光溜溜圆滚滚连个手脚都没有,爬个屁!然而他刚承了玄悯一份人情,这么快就蹬鼻子上脸着实有些不太好,于是他难得老实地答道:“不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