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阿房宫赋10(第3/5页)
唐朝。
杜牧五指扣紧栏杆,一字一句念着水镜里的那阕《哀江南》:“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他不知道这婉转的传奇曲调该如何唱,可仅仅只是读着念着,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刻悲切。他通晓史传,一时万代兴亡都到眼前,不自觉便是一声哀叹:
“谁又不是……戏中人呢?”
他想起大唐,高祖初立,政起贞观,一路昂扬,凯歌称盛世,好一座巍巍高楼、万方来贺,可是安史之乱败毁楼阁,几经修葺仍难回当年盛况,如今风雨飘摇、惨惨欲坠,何尝不是楼塌之相?
杜牧悲不自胜,明明是预知后事、挽救危亡的大好机缘,他却听得万分绝望。他有济世策,他有救亡心,但有臣无君,又当如何?
南宋。
辛弃疾虎目含泪,提笔将那阕《哀江南》书于纸上,攥着笔的手青筋可见。南宋、南明,在后世的历史上,原有着一般命运。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做的努力到底能改变多少,但天予其时,陛下治下本有清明内政,大宋亦尚未至亡败之期,如今君臣一心,他发誓不能让大宋走上既定的道路!
就算舆图换稿,也不能是异族的稿!
明朝。
奉天殿里的早已是寂静一片,朱权甚至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朱标朱棣各个无言,朱元璋赤红着双目死死握紧掌心,声音像从齿缝里漏出来,又很快销匿:
“这群混蛋……!”
他想骂,骂子孙昏聩,骂权奸误国,骂官绅士人国难当头私欲倾轧,葬送大明壮丽江山。可是骂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隔着数代君主,而该骂的该怨的,当时后世的人怕是都替他骂尽了、怨尽了,剩下的便是浓重的舆图换稿、国破家亡的悲哀,和着这些戏文词句一道浩荡而来,直直地戳到他的心上。
如此痛切!
朱元璋嘴唇颤抖,深吸一口气,倒是念起了先前《桃花扇》的题旨:“知三百年之基业,隳于何人,败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地……你们说,咱大明的基业是败在那里?”
这声问语气平平,可众人都知道朱元璋的性子,哪里敢说话?但君王有问,不说话又不得行,眼见着自家父皇的脸色有转沉的趋势,朱棣咬咬牙,谨慎道:
“似戏文中所说,权奸误国,君王只知逸乐,君不君臣不臣,外又有强敌环伺,大明时局,危如累卵。”
说到最后朱棣的声音也添了沉重,看别人的戏是落得开心,一朝自己成了戏中人,才知道那种惊怒与悲愤。朱棣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能出现在后世,他就把这群君不君臣不臣的玩意儿全砍了。
祸国殃民!
朱标神情凝重地接过话头:“阉宦势大,朝中必有失节之人趋炎附势,朋聚其后形成奸党,阮大铖不为阉宦,即为朝官败类;阉党得势,更有清流士人不耻,久之又成一派,朝堂之上便是势同水火,如此则成党争之势。”
朱标学的向来是帝王策,对前代国史如数家珍,此时迅速便提炼出了关键。
他说得再明白不过,朱权咋咋舌,语气顿时弱了几分:“宦官、党争,这岂不是步了唐朝的后尘?”
“哼!”朱元璋冷笑:“岂止是唐?党锢之祸东汉没教训吗?宋朝没有党争吗?蒙元入侵的灾祸不就在前朝吗?以史为鉴都鉴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冷脸越骂越气,骂到最后眼光如刀子似的往朱棣身上飞,后者被看得莫名:父皇您看我做什么?
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朱元璋把眼睛一瞪,对着毫无所觉的儿子脸更黑了:“你还委屈上了,看看你的好儿孙都做了什么混账事儿!”
朱棣:?
“父皇,儿臣可也是您的儿子。”
言下之意是一比写不出两个朱字,您可别把自个儿骂进去了。
朱元璋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敢顶嘴?朕教你重用宦官了?”
“儿臣也没任用宦官啊!”朱棣分辨道。
“那你说放权宦官的口子是谁开的?你前些日子还向朕举荐三保!”
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朱棣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三保出海好像还是您首肯的吧!
朱棣深深地觉得自家父皇是被气糊涂了,他怎么可能给宦官放权?
两人大眼瞪小眼,俨然就是要论辩的架势,朱标见状忙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二人的视线隔开,转移话题道:
“弘光荒唐,那崇祯末了倒是不曾辱国,先前提的君王死社稷,说的便是这孩子吧!”
说到最后不由得带上几分叹息,朱元璋一听也是默然,他还记得楚棠说起“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赞扬,面色稍缓,喟然道:“以身殉国,确有几分血性,到头没有丢咱老朱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