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说你这辈子值不值?(第2/3页)
那天下班做好工作之后,我去找了于诗萱。
那时候她的奖项还没下来,找工作并不顺利,她只能在网上接一些画画的单子。
但也并不缺钱。
虽然她父母被伤透了心,拒绝再见她。
但还是把当初准备给她的嫁妆,托她姐姐过户给她。
荒唐半生,回来仍然是年轻貌美的小富婆——有钱人家的孩子,永远有试错成本。
“所以你难过的是,觉得你领导不喜欢你?”她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里面是一块沉船造型冰块。
“也不是,主要是,我觉得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我仰头躺在沙发上,道。
“你觉得你的战场在工地。”她说:“因为你在一群大老粗当中,最聪明,最细致,可是在他们中间,你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了,对不对?”
我没要说话。
她穿着香槟色的吊带,轻柔靠在我身边,道:“但是亲爱的,你得知道,工作没有十全十美的,做体力活,危险,辛苦,还被人瞧不起。”
是的,我已经是“任总”了,去业主单位送东西,被秘书小姐姐说:“哎,你们下回能不能把东西放门口啊!踩得这么脏,我们还得保洁。”
我争了这么多年,想要的无非是——
“干净、体面。”她说:“说白了,你不是想做白领么?你现在已经是了。”
我被她噎住了。
——虽然这个词听上去像上个世纪《知音》里的出轨少妇,但这的的确确曾经是我的梦想。
现在,我不再负责施工一线,而是前期的项目策略。
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写项目书,听写下属汇报,开会。
再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跑工地,冒着生命危险赶工期,永远灰头土脸,永远时刻紧绷,等待下一刻灾难的发生。
我可以跟其他女孩子一样,去逛街、护肤、买昂贵的高跟鞋,排一个小时的队去吃一家网红火锅。
以及,捧着咖啡到处走。
“现在的公司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那台咖啡机,”我说:“我原来做厂妹的时候,对白领最终级的想象,就是拿着苹果手机,捧着一杯星巴克。”
于诗萱翻了翻白眼,拿着酒杯敬我,道:“所以,任小姐,为了能捧着星巴克到处走,你愿不愿意去努力适应一下环境呢?”
“别!不要跟我说‘努力’,我现在特别害怕这个词。”
这场死里逃生之后,我好像失掉了某种东西,活力、干劲,或者什么赖以为生的东西……
医生说可能是过度刺激产生的创伤后遗症。
我不知道,我现在害怕过于激烈的情绪。
不要努力,不要“拼命”,更不要你死我活。
就这样淡淡地,其实挺好的。
——
临近年关的时候,奶奶张罗着要回东北,去拜一下我爷爷,然后再跳个大神——她坚持认为,我不停倒霉的原因,一定是被什么冤亲债主缠上了。
新闻上说,有挺多人感冒,我没让奶奶回东北,准备就在S市过年。
老太太不乐意,闹了好几天脾气,她觉得过年就得热热闹闹的。
我说:“现在这感冒这么严重,你得上怎么办?别给我找事了。”
她才怏怏不快的作罢。
除夕那天,我上完最后一天班,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等在我车边。
消瘦、高挑,一身灰色的西装大衣,利落又英气。
“你是?”
“你是任冬雪吧?”她说:“我是老冯的太太,哦,前妻。”
我一下子有点慌,忙不叠的握手:“啊,师母你好,之前没联系上你。”
其实联系上了,是她拒绝来。
“这边有点财产问题需要处理。”她说:“顺便,我觉得我应该来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你更应该去看的是你前夫的墓地吧?
我没来由的有点紧张,替她开车门,道:“天冷,您上车说。”
她没有动,而是仔仔细细的看了我一便,然后到:“不用了,我就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和老冯是什么关系?”
“师徒,同事。”我斩钉截铁的说:“仅此而已。”
“你对他有好感么?”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的问我这个问题,包括老冯。
我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凹陷眼窝,茶色的瞳仁,很漂亮,也很善良。
“有。”
这是我第一次说,也是我最后一次说:“我爸很浑,所以有一段时间,我把他当成父亲。”
这是我没法给他当情人真正原因。
当我仰头看着他在工地上挥斥方遒的时候,当他给我做手工柜子的时候,当他力排众议给我机会独立做项目的时候。
他曾经是我崇拜的、精神世界的父亲。不过抵不过利益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