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2章

林奇站在舞台上，他让人搬来了一张单人沙发，然后坐了下去。

双手扶着额头，手肘压在大腿上，弯着腰，看起来有些……憔悴的感觉。

整个画面仿佛静止了一般，过了好一会，才传出了一声叹息，让人们意识到，电视信号没有出问题。

他直起腰，看看周围，双手自然的压在沙发两侧的扶手上，“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和你们说这些事情。”

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看起来特别的忧郁，还有迟疑。

“有时候我能够感觉到我的年纪已经大了，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站在这里，告诉你们，我们不可战胜。”

“我没办法欺骗你们，一切都会好起来。”

“年轻的时候我浑身都是劲，我认为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可我考了，我开始犹豫，开始迟疑，开始考虑我是否真的能够做到这些。”

“这些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我高中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和我的父亲聊天，他问我以后能做什么。”

“我说了很多种可能。”

他手中有一些肢体的小动作，那些话仿佛随着他的小动作从记忆中涌现出来，然后“倾倒”出来。

“我说我想要成为一名大富豪，一名律师，一名牙医，或者成为一名科学家。”

“我有很多的梦想，甚至有时候我觉得成为一名警察都是不错的事情。”

“可他告诉我，我只能进工厂。”

“我不服气。”

他的语气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些像是缅怀过去的情绪在里面，也有一些看着过往自己幼稚的有趣，“我觉得不输给任何人，我所有的成绩都是A，在学校里没有谁的成绩比我还要好。”

“可他却告诉我，我只能进工厂，只能成为流水线上的工人。”

“做着每天十一个小时的高重复度工作，然后赚取这个社会最底层的收入。”

“娶一个我不爱的人，生一个两个不能称之为爱情结晶的孩子，然后和两三个我不喜欢也不关心的人，走完我剩余的人生。”

“就像……他一样。”

林奇撇了撇嘴，重复了刚才最后一句话，一边点头，一边重复，“就像他一样。”

“我问他，你不爱我吗？”

“他没有回答，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这对一个还只是高中生的我来说，很难接受，我觉得……这个世界，我的未来，不应该是这样。”

“我问他为什么？”

他指了指镜头，就像是在指着电视机前无数的观众，指着他们每一个人，“为什么我不能有梦想？”

“为什么我只配进厂成为一个普通的工人，然后过上如同你一样乏味的生活？”

“他给了我一个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答案。”

林奇掏出香烟，点了一支烟，慢慢的吸了一口气。

他望着那些升腾起的烟雾，仿佛烟雾中就藏着过去的记忆。

过了大约七八秒，他弹了一下烟灰，“不是因为我学习不够好，不是因为我不够努力，不是因为任何和我本身有关系的事情。”

“只是因为……我的父亲，他，内尔，是一个工人。”

“所以注定了我未来也是一名工人！”

这句话说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当然除了百分之二的那一小撮。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但都不敢面对的事情，也是这个社会最痛的一面。

在长达三四十秒的安静中，电视机前的人们也保持着沉默，甚至有些感觉到了泪水在打转。

林奇翘起了腿，继续指着镜头的方向，“因为他是一个工人，所以我就必定是一个工人。”

“这是命运！”

“有些东西你出生的时候没有，这辈子很大概率就不会有。”

“不是因为你，不够努力。”

“而是因为你的父亲，你的祖父，你的祖先们，不够努力。”

“这就是命运，有些人生来就是大臣，但有些人，生来就是乞丐。”

“刚出生的狼和刚出生的羊放在一起，它们绝对不会想到，等它们长大以后，有人在餐桌边，有人却只能在餐桌上。”

“命运就像是一面让我们无法挣扎的网，沉重且纠缠着我们，让我们喘不过来气。”

“你越挣扎，它就把你束缚的越紧，让你越是无法抗拒。”

“这让我想起了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的所有老师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让我去申请大学，他们只是告诉我，有一个愉快的回忆。”

“一开始，我不明白，但很快我就明白了。”

“一个如此优秀的我，却因为唱歌唱的不好，或者不会烹饪烤糊了的牛排，就拿不到大学的录取书。”

“这就是命运。”

“但是我不认同，也不相信，这不是我要的未来，更不会有人能支配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