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爱国诗】柔嘉(第5/6页)
拦在马车前的书生不屑地冷哼一声,非但没有让开的意思,声音还越发高昂:“既然没认错,那就容草民在这说几句话——公主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车夫勃然大怒:“你这……”
“让他讲。”柔嘉隔着帘子出声。
“可是公主,你是没看见,道路两旁都是百姓——这混小子是故意的,他是刻意当着所有百姓的面羞辱于您!”
“让他讲吧。”柔嘉依然坚持。
这既然是未来日日要遭受的□□,她又何惧提前一天开始?
书生得意一笑,见道路两旁百姓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他越发得意洋洋,满面红光。只见他昂首挺胸,气沉丹田:
“节葆天真操持与冰霜并古,荣邀国典恩膏共松柏常春。”
他背的,竟是贞节牌坊上的楹联!
一语落地,全场寂静。百姓们似乎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无不噤若寒蝉。他们的目光在马车与书生之间来回游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但马车里的柔嘉公主一言不发,唯有马夫坐在外面瞪着书生愤愤不平。
见自己一言有如此成效,书生大喜过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继续背诵:
“《列女传》有言,古有贞姜者,齐侯之女,楚昭王之夫人也。王出游,留夫人渐台上而去。王闻江水大至,使使者迎之,忘持其符。使者至,请夫人出,夫人曰:‘……今使者不持符,妾不敢从……妾闻之,贞女之义不犯约,勇者不畏死。’使者取符,则大水至,台崩,流而死,乃号贞姜。”
这是在用“贞姜”的例子劝告柔嘉——残花败柳之躯,不如早日投水而死。
“《女史箴》有言,膏不厌鲜,水不厌清,玉不厌洁,兰不厌馨。尔形信直,影亦不曲;尔声信清,响亦不浊……浴者振衣,沐者弹冠;人知正服,莫知行端。服美动目,行美动神;天道佑顺,常于吉人。”
这是把女子的贞操比作膏、水,玉、兰花,失去贞操的女子,犹如不新鲜的油膏、不清澈的浑水、有瑕疵的碎玉、散发臭味的兰花,令人生厌。不遵循规矩守护贞节的女人会受到上天的厌弃,福祉和好运绝不可能降临在她们身上。
“《女则》有言……”
书生摇头晃脑,越背越流畅,声音也越来越大。
而他对面的马车却始终悄无声息。
渐渐地,两旁的百姓开始小声议论,他们低声交谈着,时不时看一眼马车。
柔嘉听着外面的喧嚣,她紧紧闭着眼,生怕自己的泪水落在霞帔之上。
在金地为奴为婢的时候,她没有哭。
亲手杀死赵桓的时候,她没有哭。
但如今,她的眼泪汹涌如潮。
模糊的视线里,柔嘉望着鲜红的霞帔,突然无比想念母后:“娘,或许当初我就该和你一起走……”
“臭酸儒,快点滚开!”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书生的背诵。沉浸在得意里的书生骤然被惊醒,他瞪大眼睛,怒不可遏:“是谁?是谁让我滚?!”
他环顾人群,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你一个大老爷们,背什么《女孝经》?《孝经》还不够你呼噜么?”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书生这次终于精准定位——竟然是个垂髫的娃娃!
娃娃看起来不过四五岁,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他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拿眼睛睨着书生,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柔嘉公主要回宫,是条好狗就别挡道!”
“公主!我大宋哪有这样不要脸的公主?!”书生气歪了鼻子,指着马车愤怒道:“这群女人可是进过金人洗衣院的!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是洗衣院吗?就是官妓院!只要是个金人,谁都能……”
“闭嘴!”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这一次,出声的是个妇人。
妇人厌恶地瞪着书生,大声叱骂:“你个书生,嘴巴怎么这么臭?之乎者也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有了妇人率先开头,人群里的妇孺纷纷叫骂起来。专属于市井泼妇的骂法很快让书生无法招架、败下阵来,更让他难受的是,道路两旁的大老爷们也纷纷拿唾沫吐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秽物。
“滚开啊,臭酸儒!”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书生几乎毫无招架地被如雨点般落下的臭鸡蛋、烂菜叶砸了个满头满脸。他吃痛地叫骂,嘴里虽然依旧拿着柔嘉南归的事情大做文章,心里却莫名出现了一丝悔意——妈的晦气,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会儿谁来救救我?!
“救星”说到就到。
远远的,传来一阵乐声。
众人被声音吸引,纷纷回头。而马车里的柔嘉听到乐声,居然失态地一把掀开车帘,站在马车上向前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