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是天罚(第2/3页)

他顿了顿,又说:“比如‘沟坎法’,在地头路边事先挖好深沟,用工具把蝗虫驱赶进沟里,再加土活埋。”

“除了这类对付蝗虫的办法,还有一些行之有效的政策,比如《齐书》中记有‘诏募民捕蝗,给菽米’用粮食来促进百姓捕杀蝗虫。”

狄松实声音沉稳,不疾不徐,听着就让人感觉心安许多。

但他没说的是,除此之外,方才二郎还与他说了许多新奇的想法,如堆火焚蝗,甚至还有“要不试试看蝗虫能不能吃?”“万一好吃呢?”这般虎狼之词。

听着听着,狄昭昭乌黑的眼睛都亮起来:“所以不用太担心,有这么多方法,会没事的吧?”

“本应如此,毕竟此次蝗灾当地官府发现得早,处理得也及时。”狄松实眉头不自觉拧紧了些,“偏出了雷击宫廷树这一桩事。”

他有多年为官经验,最清楚人大多愚昧,会被周围的声音裹挟着走,会被流言蜚语牵着鼻子走。

如今在回京半途,都能听到如此激烈的流言。

他几乎能想象,云州百姓此时是什么模样。

定然有人自以为是,煽风点火。又或者六神无主的迷信传言,盲目跟从地制造慌乱,

……

云州。

利阳府,塞东县。

妇人的神情萎靡了许多,似乎有些日子没睡过安生觉了。

她站在壕沟前,不断拍死从土里钻出来的蝗虫。

她抬眼,只见村里人都在忙碌,即使是小孩,也在帮忙赶虫。

她神情麻木又无力,只能看到到处都是虫。

田地两边有两条沟。

村民们从一头往另一头赶,把虫全部都赶到沟里。

一趟下来,足足够半沟的蝗虫!

立马有壮汉挥舞着铁锹填土,把这些蝗虫埋上,若有健硕的、翅膀初成的蝗虫从土地钻出来,妇人下意识“啪”的一下,麻木地将其砸死。

埋好后,村民们又从这一头,把蝗虫往对面那一头赶,继续埋上。

如此往复,挖出的深沟都填满了,但放眼望去,地里头还是有蝗虫。

“再来一趟。”疲惫的声音说。

这种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多在心理上,面对无穷无尽的敌人,人真的会逐渐生出绝望,就好像在海面上落难的孤舟,完全不知道到底要划多久才有希望看到岸。

“再来,再来,这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有人恨声说,“这是天罚!天罚!县城里都有人说了,虽捕得一斗蝗,又生百斗新生虫。”

“咱们在这里费尽力气,又有什么用?咱们打一只,出十只,咱们杀一斗,天又降百斗!能有什么用?!”崩溃的男人抱着头蹲下痛哭出声。

“咱哪里斗得过老天?”

“县里是不是已经有人去堵衙门了吗?与其费力气还越抓越多,不如一起去?让皇帝老儿下那个什么罪的书,求老天原谅。”

“咱们按照官府说的,却越抓越多,你们说这是不是蝗老爷在发怒?我听说隔壁村已经偷偷设了神龛,已经开始祭祀祈祷了。”

“咱们要不要也设神龛求一求?皇上惹了天怒,咱们好好求一求,说不定会可怜可怜我们。”

……

即使远在千里。

但狄松实猜测也有七八分相似。

听了狄松实的话,两个孩子都很震撼。

狄先裕倒是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就经历过一次,那次是洪水要决堤了,是解放军在前头用沙袋和身体堵着,后面用最快的速度让老百姓撤离。

本来政府安排得好好的,只要听指挥,服从安排,都能成功撤退。

结果有人慌了争着要先走,有人又不听指挥自己开车瞎跑结果堵住路口,还有排在后面的人恐慌煽风点火,说什么要决堤了,再不走就要死了……

总之很混乱,最后没能及时撤离,造成了一些伤亡。

甚至不仅这一个,他还知道一个早年战争爆发撤侨时的案例,也是让人心痛。

咸鱼眉头紧皱,几乎能夹死苍蝇。

想到这些,他脸色难看,就跟吃了屎一样。

要是真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导致的,那也就认了,但原本明明可以顺利、完美解决好的,却因为这样的原因最终造成损失和伤亡。

尤其是蝗灾若控制不住,可不是牺牲一两个,死一小群的问题。

当真让人心头窝火。

当夜。

狄昭昭都没有睡好,被蚊虫叮的包有点痒,但更多的是,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祖父说的话。

他记得史料中有记载,从发现蝗虫幼虫,到蝗虫长出翅膀,再到最后形成遮天蔽日的蝗灾,大约是五十多天。

越早处理肯定越好。

再拖一段时间,就谁也无力回天了。

狄昭昭翻身,小声:“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