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2页)

李楹眼泪已经不由自主流下来了:“什么牲畜?什么恶犬?什么污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就算是你,我也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崔珣自嘲:“这本来就是事实,你堵得住我的口,你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李楹咬牙道:“我会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你等着瞧!”

她顿了顿,似乎还是不甘崔珣的那句自我厌弃之语,她咬着唇,眼泪簌

簌而落:“但在那之前,我会先堵住你的口!”

她忽踮起脚尖,勾住崔珣脖子,嘴唇朝他冰凉唇上亲去,她动作太快,崔珣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就往后仰去,口中也溢出一个字:“脏。”

李楹勾着他脖子:“不脏。”

崔珣想推开她,但却发现自己身体根本连动也动不了,是李楹,她用念力困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李楹小心翼翼踮着脚尖,亲着他,如同亲吻一件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她几近虔诚的亲着他的唇,没有一点占有的意味,仿佛他不是污名满身的察事厅少卿崔珣,而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郎君,值得她去爱,值得她付出自己最纯洁的亲吻,去抚慰他千疮百孔的心灵。

崔珣愣愣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她的泪似乎流到他的唇边,温热,味咸,那是她为他所流的泪,片刻后,她才离了他的唇,仰头看着他雾蒙蒙的双眸,请求着:“崔珣,如果我是天上的明月,你就是我的望舒使,你不是什么牲畜,不是什么恶犬,你也不脏,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自己了,好不好?。”

崔珣定定看着她,眼眶已微微泛红,他哑着声音道:“我不说了。”

他道:“你放开我吧,不要随便使用自己的念力,对你不好。”

他刚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发现自己能动了,他垂眸,藏起眼中的晶莹,他沉默了下,说道:“今日的事,你和我,就都当没有发生过吧。”

说罢,他就推开房门,这次李楹也没拦他,他拖着镣铐,踉跄,又狼狈的往外走去,李楹咬着唇,她迈出门槛,看着他的背影,一阵风吹过,吹动他的白色囚衣,显得他囚衣空荡荡的,囚衣内的身躯格外嶙峋清瘦,李楹只觉眼睛发酸,她就站在门外,在镣铐的声响中,看着他步步走入自己的卧房,然后,彻底关上了浮雕木门。

崔珣关上木门后,感觉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慢慢靠着木门坐了下来,他枯坐良久,之后,好像想起什么,他手指渐渐抚摸上自己的唇,唇边似乎还停留她的温度,他居然还有些贪恋她的温暖,手指久久覆在唇上,都没有放开。

等他惊觉之后,这一刻,他对自己的厌弃忽到达了极点。

他怎么可以,玷污天上的明月?

他怎么可以,引诱明月对他动了情?

他又怎么可以,让明月甘愿为他留在凡尘?

他是真的应该下地狱。

一滴眼泪,顺着脸庞,滴落在漆黑镣铐上,她是那么好的人,他怎么配?

她对他越好,他越觉得不配。

是的,他不配。

就让今日的一切,当成一场梦吧,等梦醒了,他还是那个,孑然一身的崔珣。

崔珣在地上坐了整整一夜,连屋内的瑞炭烧完了他都浑然不觉,囚衣又太过单薄,翌日清晨,他便发起了高热,来送饭的大理寺狱卒都吓了一跳,因为卢淮严令不准苛待崔珣,狱卒也不敢怠慢,连忙请来医师,开了药方,狱卒又去熬好,恭恭敬敬端进了房间。

崔珣咳了几声,疲倦道:“放着吧。”

狱卒也不敢多言,于是就将青釉药碗放在榻旁,又恭敬退了出去,出去前,狱卒还在想方才医师的话,长期肝气郁结,病弱体虚,受不得一点凉,要仔细养着。

狱卒都有些迷惑了,长期肝气郁结?崔珣平日嚣张跋扈、狠戾残暴,只有他整治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整治他的份,这样的人,也会肝气郁结?还是长期?

而且病弱体虚?狱卒实在无法将这四个字,与那矜功恃宠的察事厅少卿联系起来。

狱卒不由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浮雕木门,他疑惑的摇了摇头,只不过他没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留仙裙的身影,翩然进了木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