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次日清早, 琼阑院里。
罗老夫人端坐在正中的红木镶景泰蓝靠椅上,旁座分别是二房老爷谢衍与夫人祁氏。
魏妆晨起化了一个桃花妆,双颊气色亦如桃花般娇嫩, 带着新嫁娘子的羞意。与谢敬彦一左一右站着,给长辈们敬酒。
罗鸿烁打量着两个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玉貌花容、清凛雅绝,当真偌大京都找不出第二对更般配的了。
百感交集啊。
想想总算遂了谢老太傅意, 没拆散这桩亲,也不用尚饴淳公主驸马, 心里悬着的石头便落了地。
听魏妆改口唤“祖母”, 谢氏此后又正式多了一口人,老夫人便乐呵地给了大红包。
二老爷谢衍也甚为满意,父亲在世时总称道魏家的品格, 感叹救命之恩;谢衍自己且是修史官, 对魏厷集多有赞誉。这门亲能结, 确然甚合心意啊。
祁氏坐在旁边就更是眉开眼笑了——一早上小两口起身后,便有婆子忙不迭地掀开床单看。但见那中间的一面素帛上,果然赫赫点点的殷红。
真想不到呀, 小姑娘美媚无双, 又与儿子颇传绯闻,竟还能守到了洞房最后时刻。
叫府上那些造谣生非的看看, 今后哪个不长眼色的再诋毁二房,祁氏一个不饶。
大夫人汤氏瞧着花好月圆、家和事兴的一幕, 心里委实不太爽利。
她挡不住魏女嫁进门来, 可一想起这是谢太傅偏心定下的婚, 那心坎就过不去。
汤氏原本弄了些药,浸泡于水中能化解女子初膜, 魏妆若在官驿中出嫁,她就能给她悄然不觉地用上。叫他二房即便成了亲,也以为是个不贞不洁的女子,成得有疙瘩。
岂料竟是在宫里,没能够插得上手。
听说那床单上落得殷红夺目,闹洞房的人昨夜听见新娘子被三郎宠得,窗外都传出了吟唤。收拾床的婆子更描述道,里侧的床平整无褶,竟是一整夜缠绵在外侧半榻,没曾分开过……真叫二房娶了个能来事的好媳妇啊!
汤氏便皮笑肉不笑地关切道:“哟,三郎可是劲儿用过头了,眼下泛着青?还须好生注意着点,你是老太傅亲自栽培的爱孙,又是谢氏最年轻的宗主,咱们谢家以后可都指望着你呢,肩负担重,岂能够随性恣意。”
乍听似乎满是拥护,实际却在揶揄老三年轻不知收敛,纵意闺-欢,罔顾朝职。
罗鸿硕愠起了眉头,这大房的汤氏多少年秉性难改,说话也不看看场合。就因了谢太傅昔年给老三起个“敬彦”的名字,就一味斤斤计较。还有亲自教养老三这件事,太傅要是想教养大房的谢宸、谢宜,她汤氏倒是舍得给么?
是看着二房祁氏扶不起,只顾着自个儿一张脸,老太傅不放心,才亲自把孙子叫到身边栽培的。
再有谢侯府的爵位,也给她大房承袭了。大房的几个儿子虽比不上敬彦卓秀,然也个个都在朝中当职。再加上侯爵在大房,汤氏定的哪一门媳妇身家都不低。
汤氏得了西瓜,还揪着芝麻粒不放。今日宫里的女官还在,她倒不顾场合的阴阳怪气,刚成亲就搬弄起是非来了。
魏女可是太后提点抬爱的人,你让传去宫里怎么看?说色-迷媚骨么。
罗鸿烁严厉瞪去一眼,嘴上开解道:“婚期起得急,三郎近日为了布置院落,忙得彻夜未合眼,却是累着了。眼窝子青些也属正常,年轻人歇二日就补回来,回头叫灶上再炖点汤送去。”
祁氏抿了口茶,帮衬道:“母亲说得极是。三郎讲究,且对用度精挑,云麒院里布置得真叫个用心。也是咱们谢府门风好,郎君个个晓得体贴媳妇。如今魏妆进门了,之后便可将内宅事务交给她,敬彦专注朝廷事务就好。”
啧,这才新婚次日,就提起把中馈杂琐堆给自己了。
魏妆抿唇淡笑,奚落地扫了眼谢某人。
索性今晨起来,她用事先准备好的红浆果抹了素帛,不然还不定被怎么刁难。
谢敬彦收入眼底,攥着魏妆的纤莹小手,体恤道:“仅仅装潢置新,不值一提。少年在筠州府时,祖父牵过魏妆的手交至我手中,便叫我一世视她如己,安稳悠然,敬彦始终铭记于心。修整院子虽疲累,却是发自内心,之后休息补足便可。”
说来魏妆用浆果抹床单,谢三郎也觉得奇怪,她若在嫁给自己之前,早已有过那个中体验,以如今二人的关系,却不必多此一举。反正外头早传闻他们两人亲昵过,便不落红也无所谓。
但她悠然涂抹,他便没用手指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