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咬住(微修)(第2/5页)
耶律尧眉梢一扬:“在。有什么吩咐?”
“……”他委实会顺杆往上爬,宣榕却做不到这般自在,她撇开脸,强作镇定地朝屋外喊道:“小彩,你先去暖阁,侍奉茶点。若有大人先到,告诉他们我还有点事儿,劳烦他们小等片刻。”
苓彩忙道:“是。”又宽慰道:“郡主不用着急,您定的是午时初,这还有好一会儿呢。”说罢,属于侍女轻盈的脚步远去,这是急匆匆传令去了。
屋内屋外都静谧无声,此刻,唯有细雨连绵如线。
雨帘缠密,雨中空气仿佛都粘稠起来。
宣榕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她摸索手边小几上的银壶,想要提壶倒茶,奈何手脚有点不听使唤。
银壶脱手。
眼见要摔落,被耶律尧稳稳托住。
他倒好凉茶,端起茶盏送到宣榕唇边,抬眸续上先前的话:“我不是故意要收集这些旧物的,实在是死前不知如何处理。”
卖了个不易察觉的惨,他顿了顿,又试探问道:“盒中哪两件物品你不知道出处?”
青年像是一只餍足的兽,肉眼可见的好心情。
老实收起利爪獠牙,伪装成浑然无害的样子。
服侍人的动作也轻柔得不像话,茶水被以恒速喂到嘴里。宣榕本还有几分不自在,但见耶律尧神色如常,便也勉强压住,道:“莲花琉璃盏,瓶装膏药。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我何时把这些东西赠送给你过。”
耶律尧放了茶盏,了然:“那你有何猜测?”
宣榕轻轻道:“可我在江南,有把膏药赠与过另外一个人。”
那个在连绵细雨里,找她讨药的猎户少年。
她认真地看向他,温声问道:“那是你吗?”
今日才展示过高超的易容术,证据过于确凿。
耶律尧无法赖账,点头:“是我。耶律金给我递了一杯毒酒,我别无他法,只能喝下坠崖假死。往北也是死路一条,索性直接南下。我不知道你当时也在江南,碰到你是巧合。”
九死一生,其中凶险。
他竟只云淡风轻地归为,“索性直接南下”。
左心口的位置有点抽疼。宣榕沉默片刻,轻而又轻地道:“我没有任何问责你为何在此、是否跟踪我的意思。也不在意你当初到底换了多少身份。耶律,我只是想告诉你。”
那双琥珀色的双眸看透尘世,悲悯苍生,此刻却只静静注视着他。续上被那个吻打断的陈词:
“我很高兴你那时活了下来。三年前如舒公案发,我崩溃,但不至于绝望,因为当时我已陆续做出了点实事,知道这条路是有迹可循、可堪走通的。最开始的慌乱过去,也就能自己想通了。
“但七年前不是。
“当时我其实很茫然。
“我觉得尘世间不该如此,倾轧掠夺,不过一方侵蚀另一方利益。无论是强对弱,官对民,或是传统意义上父对子,夫对妻,或许都有些许这种意味。弱势者无法伸冤,甚至不知他们可以伸冤反抗。
“可我也反复怀疑自省,我这种想法,是否也是一种偏见愚昧,一种自行其是的狂傲,一种妄想打破规律的不合时宜,在把自身想法强加于人……”
耶律尧默不作声听着,忽然打断她道:“不是,没有。你很好,这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了。”
宣榕轻轻道:“那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救一个人就好了。哪怕一个。”
这个角度,微微俯视,能看到耶律尧浓密的长睫。
他眼尾收起一个精妙漂亮的弧度,方才泛起的红意还未完全消退,越发像那摄人心魄的妖,轻轻道:“你救了我。”
宣榕一愣:“我没有救下你。”
“不,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耶律尧忽然笑出声来,他这一笑极为肆意,十多年尘封的光阴化为他的一句话——
“你不用亲手救赎我。
“我愿为了有朝一日,有资格立你身侧,而努力自救。”
宣榕怔愣,又听见他仰头轻笑:“所以,我说你救了我,小菩萨。”
他在说。
世间浑浊,众生皆苦。
而有人静立红尘,即使什么也不做。
就可以荡开污秽,光照万里,成为另一个人的救赎。
*
另一边,苓彩先去茶房,领了六壶不同品种的温茶,并一些糕点。这才和奉茶侍女们一道去了暖阁。
暖阁地处东南,熏香阵阵,温度舒适。
外头的桂花已然盛开,被秋雨打湿。
激起群聚在此朝臣们的雅兴,他们开始吟诗作赋,作到兴头上,有人唤来笔墨,刚要挥毫,见到苓彩,纷纷颔首道:“苓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