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5页)

永巷过宣慈殿的距离确实不近,众多脚步声沿着宫巷回荡,宫灯映亮前后百尺。

元帝陷入漫长的思索中,半晌,沉沉地道了句,“荀郎,你觉得这次小皇孙出事,幕后主使,当真是东宫里那群女人?”

荀玄微跟随在圣驾身后半步,直到走出了宫巷,什么也未说。

元帝诧异停步问,“为何不答朕?”

荀玄微跟随停步,依旧在元帝半步后,“不可说。”

元帝若有所悟,蓦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说, “你啊,你啊,又是‘存疑而无据,不可论是非’那套?现今不是闭嘴做君子的时候。朕让你说,你心里有什么揣测想法,尽管说。”

天子仪仗走过永巷,北入长夹道,前方华林园的葱茏草木出现在夜色里。仪仗又改而往东,沿着流水岸边缓行,宣慈殿在不远处了。

早已有人提前知会了迎驾,宣慈殿大门敞开,四处烛火亮堂堂的映出殿门外,远远地望去,周围夜色也被映亮了。

荀玄微的视线盯着那处殿室。

声线却依旧是不急不徐的。

“陛下催促,臣不敢不答。但只是疑心,并无任何证据。小皇孙之事牵连甚广,若是冤枉了无辜之人,岂不是臣的大错。”

“以往你每次都是如此说法。”元帝笑着摆摆手,“说是无凭无证,宁可放过,不可错杀。但荀郎啊,你心思缜密,以往朕催促你说,十有八九是对的。朕知道了,先顺着你的揣测把嫌犯抓捕了,再慢慢寻证据总不会错,哈哈!小皇孙被害之事,你心里有何想法,速速说来。”

“那臣就斗胆直说了。小皇孙之事,乍听简单,似乎是东宫妻妾倾轧相争引发的祸事。但仔细推测,却又不那么简单。兰陵萧氏和太子妃素无仇怨,太子妃想要害了小皇孙,有的是法子,为何偏要牵连到司州刺史萧昉身上?”

“萧刺史此次运气好,小皇孙被救下了。若小皇孙不幸被萧刺史麾下巡视轻骑的马蹄践踏而死,敢问陛下,今日会如何处置萧昉?”

元帝虽还笑着,眼神里显露冷酷。

“萧昉如果纵容麾下轻骑践踏了小皇孙,朕虽惜才,也容不下他了。小皇孙这次有惊无险,萧昉也有惊无险,他运气不错。不瞒荀郎,朕看不惯东宫里养着的一帮子门客。那帮门客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难保太子妃这次的荒唐念头,不是他们撺掇而来!朕有意替太子清理他的东宫。荀郎意下如何?”

荀玄微又不应了。

跟随天子仪仗走出巷道,灯火明灭,映出他直视前方的平静眼神。宣慈殿敞开的正门就在前方了。

元帝回身打量他神色,再次哈哈地笑起来。

“荀郎不赞同。朕知道你的意思,东宫那帮子门客只知道陪着太子四处游猎玩乐,没本事撺掇太子妃。撺掇太子妃的另有其人。”

“是。太子妃意图谋害小皇孙,背后协助筹划之人意图谋害萧刺史,若事成,一石二鸟,各得其利。”

荀玄微平静地道,“陛下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又何必迁怒至东宫众多门客。”

元帝脸上挂着的笑容再次消失了。

“朕才提拔萧昉多久?他身上司州刺史的位子,多少人眼红惦记着,不好担啊。”

他沉沉地道了句,脚步往前缓步走出三五步,忽然停步,怒喝一声,“平卢王在何处!”

这一声骤然怒喝,仿佛平地起了惊雷,周围内侍无不吓得浑身哆嗦。

中常侍颤声回禀,“平卢王殿下在……在太极殿外,陪伴……陪伴太子殿下……”

元帝咬牙笑,“圈了他几个月,朕以为他老实了。才放出来几日,看他日夜往宫里跑,朕又以为他老实了!后来听闻他每晚都是先去朕这处侍疾,又往东宫那处钻,朕还在想为什么……呵,原来还是惦念着司州刺史的位子!这竖子,利欲熏心,连他亲侄的性命都不顾了!”

他勃然暴怒,厉声喝道,“来人啊,传朕令下去,太子回东宫闭门思过。平卢王接替太子,继续在太极殿外跪着!”

天子之怒如平地惊雷,周围内侍颤栗拜倒了一片,齐声领旨,传旨内侍一溜烟地奔去太极殿方向 。

元帝深深呼吸几次,挤出一个笑容,“又让荀郎见笑了。走,朕带你去探望湛奴。”

左右敞开的宫门外,宣慈殿内所有女官带全殿宫婢内侍出迎。

宣城王元治领着羽林左卫护卫在殿门外,跪倒迎圣驾。

元帝见了向来懂事乖巧的侄儿,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过去亲切把人扶起,“阿治起来。”

正欲往门里去,元治犹犹豫豫抬手一拦。

“陛下稍后片刻,太妃领着湛奴已经睡下了。臣已经命人抱湛奴出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