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3/3页)

“小事。九郎回返豫州,九娘……当真也要离京?”

“随九兄回程。” 阮朝汐缓步走到廊下。“愧受萧使君厚礼。”

萧昉背着手往门外走。他步子大,几步已经走到了院门边,听到屋门打开的声响,回身往廊下处深深地望一眼。

“这回侥幸逃脱了牢狱之灾,多谢九娘义举。肺腑之言,并非玩笑。萧某平日里浪荡惯了,言行或有浮浪,还请九娘莫要放在心上。”

他抬手指了指花架边的长案,“礼单搁在案上了,压着礼单的一方小印,九娘也收下。这是我私章,亲近的人都识得。以后你在京畿一带遇了事,只需手书一封,加以此印信,送至观音巷萧宅。信中嘱托之事,我尽力做便是。”

阮朝汐顺着他的动作去看长案,果然有一枚名贵的鸡血石印章,压在礼单上,甚是精巧可爱。

她走近两步,把透光剔透的印章掂在指尖,借着阳光打量几眼。

萧昉当即精神一振,转身就要往回走,“这枚鸡血石是我亲自于北郡酷寒之地——”

不等他把话说完,荀玄微抬手在面前一拦,“慢走。”直接关了门。

萧昉的嗓音隔着院墙传来,“你我兄弟认识多少年了,通家好友的情谊,多和九娘说两句话而已,何必把家中姊妹看得如此之紧!”

荀玄微一哂,并不说话。

霍清川在门外客客气气地请贵客离去。

阮朝汐在阳光下继续打量剔透的鸡血石印章,赏鉴完了,原样放回去,依旧压在礼单上。

“车队箱笼都装载好了,只等解了封城追捕令便走。礼单留在青台巷这处如何?”

“赠你的谢礼,随你心意处置。”荀玄微走回她身侧,也掂起鸡血石印章,在阳光下打量几眼,“确实小巧别致。”将印章收入自己袖中。

“对了,阿般刚才可知,萧昉说了一半又硬扯开的话是何意?”

阮朝汐被他提醒了一句,骤然想起,“方才我说要随九郎回豫州,他为何如此诧异?”

荀玄微抬手点了点她,“容止卓然的荀氏九娘,偏偏是妾生女。”

阮朝汐回以莫名的眼神:“那又如何?”

“出身配不上品貌容止。在豫州寻不得顶好的士族门第,家族又看不上次等门第的话……京城多得是掌权的新出门户[1],送来京城议亲,是个不错的做法。他原以为你会长久留在京城议亲。之前对你态度轻佻,也是觉得他可以挑选你。”

阮朝汐惊愕片刻,这才恍然明悟这些高门郎君们从不明言的打算,忿然道,“浪荡子!”

“说得好。”荀玄微赞许点头,“京城多的是浪荡子,以后见了他这样的,离远些。”

两人重新落座,小女婢过来收拾茶具,正要放回屋里,荀玄微吩咐道,“这套竹根茶具不必留,全数扔了。去东边青梧院,拿一套全新的茶具来。”

小女婢惊愕地捧着整套茶具退出去。

风雅小院里无了茶具,还好有小石炉。咕噜咕噜的滚水声响里,阮朝汐倚在花架边上,盯着乳色酪浆在小锅里翻滚,香甜气息弥漫开来。

“好好的茶具为何扔了?活人何必连累死物?”

荀玄微抬起长勺从容搅着酪浆,“看不惯活人,不能把活人扔了,难道还不能扔了他用过的死物?过来尝一口,可会太淡了?”

阮朝汐跪坐的身子前倾,木长勺舀起少许,吹散热气,抿了一口,“淡了些。再加些羊奶为好。”

凝视过来的眸光里带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接过长木勺,没有添加羊奶,反倒抬了手,指腹抹过她的唇瓣。

“嗯?”阮朝汐偏了下头,反手抹了下唇角,“可是沾了酪浆?”

木勺细心地吹散热气,温热淡酪递到唇边。

她低头抿了一小口。

木勺停在唇边不走。

她又饮了一口,把木勺推开,嘴里含着香甜的酪浆,含含糊糊地表达不赞同。“三兄,我不小了,不必喂食。”

“我看家中姊妹向来看得紧。”荀玄微指腹揉搓着柔软的唇瓣,放轻声哄她,“抬头。”

——

急促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咚咚咚——

再次有人在院外咚咚咚地敲门。

阮朝汐骤然起身,进了屋里,灌了一杯冷水,压下满口香甜的酪浆气息。

荀玄微声线不冷不热,隔着门问,“霍清川,还是李奕臣?”

“还是我。”萧昉叹了口气,“从简,事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