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4页)

荀玄微胸有成竹道,“两三个月足矣。还请长善年底再来。”

阮荻恼火起身,走过来低声叮嘱阮朝汐,又怒视了荀玄微一眼,拂袖而去。

阮朝汐思索地望着阮荻远去的背影。

长兄和她最后说:“你自当心。荀玄微不怀好意,离他远些。”

同辈的郎君,只要不是关系极为不好,都会互相称字,再不济也会互相称呼排行。

长兄和荀玄微是多年好友……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指名道姓起来。

——

昨晚荀玄微对她过于坦白,桩桩件件说得清楚,甚至还弄来了名册,让她自己挑选,阮朝汐满腹怀疑。长兄突然来访,言语间提起“出嫁”,更令她心里警钟大作。

送人回返路上,阮朝汐试探着旁敲侧击,“荀三兄有没有听说,阮氏壁替我挑选的……是哪家?”

荀玄微的脚步停在新砌好的锦鲤池边,驻足观赏池子里欢快吐泡泡的锦鲤,轻描淡写道,

“大抵是昨日给你的名册里的。”

“昨日给我的名册里,有二十二家,六十八人。”

“哦,竟有这么多?”荀玄微凝视锦鲤池的眸光温柔带笑,“恕我未曾留意。令兄向来疼爱你,给你挑选的,定然是名册里极出众的。阿般试着自己猜一猜?”

阮朝汐知道,从他嘴里是掏不出什么实话来了。

她拢着裙摆在锦鲤池边坐下,双臂抱着膝盖,极冷静地说,“荀三兄,你知道的,我如今并不想嫁人。”

雪青色衣袂飘过她眼前,荀玄微也拢袍在她身侧坐下,随手摘下花圃里几朵花叶,洒入池中,引来锦鲤争食。

“阿般刚刚及笄不久,不急着嫁人。我知道的。前几日你和十二郎的车队往豫北方向直走,可是想趁着年纪尚小,承袭你阿娘遗志,去司州走走看看?”

事情既然被撞破,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阮朝汐承认,“是想穿过豫北,去司州看看。”

荀玄微不赞成她的做法。

“司州可不比豫州。如今司州势力盘杂,世家大族和寒门勋贵之间的争斗尖锐,局面乱得很。你去司州风险不小。”

话头既然提起了司州,就免不了想起阿娘,想起阿娘就想起改名换姓的墓志铭。去司州的车队被拦住了,不妨碍她当面问个清楚。

阮朝汐索性也摘了点花叶,往池子里徐徐洒落,引来一群锦鲤争食,在汩汩流水声中不客气地直问,

“我阿娘分明姓李,荀三兄如何能给她改了姓,却不让我知晓。”

银竹小跑过来,送来两小包鱼食。荀玄微接在手中,又继续悠然地往池子里洒落。

“地下长眠之人无知无觉,姓氏于他们并不要紧。重要的是能不能为活在世间的人谋一份好处。你阿娘身世存疑,她的墓碑顶着‘李’姓,对你将来并无好处。我做主改写了你阿娘的墓志铭,她在天之灵应该不会责怪于我。”

这是他头一次当面承认,阮朝汐母亲的身世存疑。

阮朝汐往水光粼粼的池子里洒落一把鱼食。

身侧的嗓音不疾不徐和她说道,“想明白了?你若想明白了,就会知道,司州之行于你并没什么好处。你是司州籍贯不错,但人在豫州长大,豫州这里的宗族亲友才是你立身的根基所在。阿般,你将来的前路在豫州,就在你脚下。”

阮朝汐不作声地听着,视线转下,盯着脚下的鹅卵石子路,神思转出了九霄。

正凝神思量间,身侧忽然伸来一只手,温声叮嘱,“当心。”

伸过来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把她的左手往上轻轻一抬。

阮朝汐回过神来,本能去看自己被抬起的左手。原来手里的一包鱼食不知不觉被她洒下大半,满池的锦鲤都围在她的坐处争食。

荀玄微若无其事松了手,“再多洒下去,满池子锦鲤都活不到明日早晨了。”

阮朝汐把剩下的小半袋鱼食放在池边,左手往回缩了缩,拢进袖里。

荀玄微和她相差十岁,把她自小领进坞抚养,书信来往多年,看顾着她长大,在她的心目中如父如兄。

刚才他抬起她洒鱼食的手,又坦然放开,轻轻地一握一抬,或许是因为对她没有男女大防的顾虑,就如同喂她喝粥那样,原本不算什么。

但昨晚的名册里,跳进她眼帘的‘荀玄微’那页,又突兀地浮现在她脑海里了。

她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册是谁编纂的。霍清川跟随荀玄微多年,做事稳重,按理来说不会犯下如此离奇的疏漏。

她一方面觉得惊骇,惊骇之余又觉得荒谬。荀玄微不愿和京城士族联姻,荀氏壁在给他筹办相看宴,相看豫州大姓的大宗嫡女,她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