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3/4页)

晶莹剔透的琉璃碟里,整整齐齐放了四块髓饼。热腾腾的香气弥漫了整个书案。

阮朝汐垂眼打量了片刻,掂起离她最近的一块髓饼,咬了一口。

芳馥浓郁的香味混着肉香涌进了口腔。

“好吃。”她只吃了一块便停住,把琉璃碟往前推了推,“坞主也吃点。”

“阿般多吃些。长身体的年纪,莫要饿着了。”荀玄微自己拿了一块,咬了一口便放下,把琉璃小碟里剩余的两块推回去,笑问了句,“对了,从前都见你把髓饼带回屋里。今晚怎么舍得吃了?”

阮朝汐尖尖的小牙磨着细饼,不吭声。

她不肯答,对面的人也不再追问,把灯盏拨亮几分,在灯下继续悠然翻阅起了阮朝汐这几日练的大字。

满纸都是“日出雪霁,风静山空”。

他翻了两张大纸,把纸张递了回来。

“笔下写‘风静山空’,心头却不静不空。满纸烦躁压不住,一笔一划皆凌乱。这几日局面紧张,人人自危,原也怪不得你。我只问一句,叫你摹写阮大郎君的字,你怎么改成摹写我的字了?”

阮朝汐把纸张打开,飞快地打量了几眼,起身去往火盆里边,直接丢里面烧了。

“明日继续摹写阮大郎君的字。”她咬着髓饼答,“但坞主的字也很好,我想一起学了。”

荀玄微失笑摇头,“你才初学多久?几种笔迹混在一起学,当心画虎不成反类犬。”

阮朝汐坚持说,“试试。”

一块肉香甘美的髓饼吃得干干净净,她拿起第二块髓饼,咬了一小口,接过白蝉递过的瓷盅,捧着手里,抿了几口香甜的酪浆。

“我屋里屯了三十六块髓饼。”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白蝉在角落里煮茶,闻言动作顿了顿,惊愕地瞄过来一眼。

荀玄微倒不显得惊讶,镇定地应了声。“髓饼易存放,可以携带做干粮。阿般屯了许多髓饼,打算过段日子出坞去?”

“嗯。原本是准备开春后去司州。”

阮朝汐确实在长身体的时候,几下啃完了第二块髓饼。“现在不想走了。明早我就把髓饼带去东苑,给他们分了。”

“怎么想到要去司州?”

“阿娘临去前叮嘱的,手指着西北方向,要我回司州。只可惜她病得太重,说不出话就咽气了,我也不清楚是要我去寻亲,寻阿父那边的亲还是阿母那边的亲,还是要把她葬回司州。或者要我寻回阿父的坟也说不定。”

荀玄微思索着,点点头。“留下是个极好的主意。你须知道,司州是很大的一块地,并不比豫州小多少。你阿娘没来得及说去司州何处,又不知要你去是何目的,那可真是,大海茫茫,海底捞针了。”

阮朝汐咬着第三块髓饼,思考了一会儿,承认,“确实不容易找。”

吃完了髓饼,洗净了手,白蝉端来了两盏瓷盅,分别放在长案两侧。

一个捧着酪浆,一个捧着药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当真想好了,准备留下了?”荀玄微意态闲适地问,“上次你问幕篱客人的事,我未应答你。不再打算追问下去了?”

“想好了。云间坞很好,坞主也很好。我准备留下了。”

阮朝汐抿了口甜滋滋的酪浆,“坞主做事自有道理,那位幕篱客人的事不应答我……或许有我不能知道的缘由吧。以后不问了。”

荀玄微噙着浅淡笑意,低头啜了口苦药,“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酪浆和药汁都喝干净,两盏空盅放回案上,阮朝汐正准备起身告辞,荀玄微却拿起了书案搁着的家书,在灯下慢悠悠地撕开了火漆封口。

阮朝汐诧异地看着。 “坞主刚才不是说,里头的话不好听。今日倦怠,等过几日精神好些再拆封……”

荀玄微不紧不慢地拆信,“用了些髓饼,不倦怠了。”

撕拉一声轻响,封口挑开。

白蝉把室内各处的油灯都点起,室内灯火大亮,荀玄微取出一沓家信,却又不翻阅,把厚实信纸打开成扇形,随意在案上摊开,“阿般试试手气,随意挑一张,我与你读一段。”

“……”阮朝汐起身打量。

荀氏家主的字迹介于行书和行草之间,怒气勃发之下书写而成,比阮大郎君的字还难辨认。她挑拣出一张写满遒劲字迹的书笺,手指往中段密密麻麻的字句一指。

荀玄微垂眸看了几眼,失笑。

“好手气,选得好一处字句。”他果然慢悠悠地读给她听。

“——自汝出任云间坞之主,迄今两年有余。云间坞依然姓荀否?若云间坞归属荀氏,收留崔十五郎之事,为何不告我知?兹事体大,宗亲难安。望汝年前速归荀氏壁,当面与我详述诸事,切勿妄动,祸及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