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魔鬼自瓶中生(第2/6页)
——庭院中原本有八九百名中兵,麴德勇派了三百人去杀麴仁恕,还剩下五百人,除了包围这座宫殿,还看押着张雄和宿卫。但此时,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狼藉不堪。无声无息地,五百余人尽数死绝!只有张雄和那些宿卫傻呆呆地站在尸体堆里,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庭院里还有一些薛先生手下的流人,早先被麴德勇撵了出来,没有遭到大卫王瓶的杀戮,一个个吓得发傻,拎着刀剑不知所措。
玄奘惊骇地望着龙霜月支,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里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战。这女人,难道连这一幕也控制在手中么?
玄奘正想着,张雄闪电般冲到麴文泰身边:“陛下,您没事吧?”
麴文泰这才醒觉过来,但仍旧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张雄的统率能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命令宿卫迅速控制了场面,麴德勇、宇文王妃和那些流人纷纷被刀剑制住。
麴德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场策划周密、毫无破绽的政变,在成功之际竟然被大卫王瓶杀光了所有人。他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刻,瞬间跌到了谷底。
这时,麴智盛拉着龙霜月支的手走了出来,冷漠地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叹道:“真是何苦来哉?父王,麻烦您让人把我宫中的尸体都搬出去,霜月支不喜欢见这些东西。还有,你们不管谁做国王,都不要再来搅扰我,就让我和霜月支享受几天宁静吧!”
说完他拉着龙霜月支回了宫。龙霜月支回头叫道:“父王,霜月支对不起你!”
龙突骑支似乎早已经吓得心胆俱裂,似乎没听见女儿的声音,只是盯着麴智盛,就像见了鬼一样。
麴文泰已经慢慢恢复了勇气,他知道此时自己必须掌控局面,处理善后事宜。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麴德勇:“你还有什么话说?”
麴德勇惨笑:“天命在你,不在我,如此而已。十八年前,我们兄弟和睦,父子亲善,又是谁让事情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麴文泰终于暴怒,猛地冲上去一脚将他踹翻,嘶声吼道:“谋逆的是你,难道错的是我吗?”
“你没错?”麴德勇慢慢地爬起来,脸上却露出讥诮的笑容,“为什么你每个儿子都恨不得你死?为什么你的每一任王后都在内心诅咒你?”
麴文泰脸色突然煞白,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几乎站立不稳。麴德勇泪如雨下:“从少年时起,我便以你为豪。那时,你辅佐祖父,保护丝路,剿灭盗匪,对抗外国,在我心中,是一个功勋赫赫战无不胜的英雄!我从小立下心愿,将来也要做一个大将军,辅佐大哥,为高昌打下赫赫声名!可是,又是谁激发了我的野心,诱惑我走上了夺权谋逆、杀兄弑父的绝路?”
麴文泰嘴唇嚅动,忍不住望着玄奘痛哭起来:“法师啊,难道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吗?”
“陛下,”玄奘轻叹一声,“因缘种下,种子发芽,可以锄掉;树苗生长,可以砍掉;花开之后,可以摘掉;可是这颗有毒的果子既已成熟,就必定会落在地上。”
“是啊,果子熟了,无论香甜也好,有毒也好,终究要落地。”宇文王妃默默地走到麴德勇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轻叹道,“二郎,事已至此,多说何益?你我功败垂成,只能怨恨上苍不公吧!”
麴德勇痴痴地望着她,一个身躯娇小,一个雄壮如山,两人牵手而立,竟有一股霸王别姬般的悲凉。
麴德勇托起宇文王妃的脸,用袖子轻轻擦着她脸颊上的血痕,笑了笑:“既然要走,我让你漂漂亮亮的。从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和你在一起,多少年了!唉,为何这世上的女人,总是没有一个能超过你呢?”
宇文王妃失声痛哭,麴德勇也泪流满面:“莫哭,莫哭,今生不能娶你,到了地狱能在一起也是好的。到那里,咱们再也不入轮回了,我要让你永远幸福。”
“父王,”他朝麴文泰笑了笑,“我只是想效仿玄武门兵变而已,从未想过杀你,也不会让你背负杀子的罪孽。”话音未落,他的口角忽然淌出一缕鲜血,宇文王妃低头一看,他的胸口赫然插进了一把短刀!
这短刀长有六寸,深深地插进了胸膛,只剩刀柄。
王妃毫不吃惊,只是痴痴地凝视着。麴德勇努力笑笑:“我实在不忍杀了你,玉波,我先走啦!”
说完,他无力地松开了她的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王妃凄凉地笑了笑:“傻子,为何如此残忍,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扑过去就要拔麴德勇胸口的短刀。
麴文泰漠然看着,朱贵手疾眼快,就在王妃的手指触及短刀之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王妃,不可如此!”随即将王妃拖离了麴德勇的尸体。他跪倒在麴文泰面前大哭:“陛下,她是王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