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变形记(第3/8页)

回去的路上,我开玩笑说他一直盯着电话,店家会担心他偷电话。郭立民没看我,低头轻声说:“超时要加钱的。”

郭立民这么一闹,烧烤店主以为我们要逃账,双手叉腰等着我们往回走。

结账时我有点不开心,突然发现郭立民和我一样,左眼眼白上有颗棕色的痣,开玩笑说自己是他死去老爸还的魂。郭立民把拳头举起来,身体往前倾,要打我。我把常年别在腰带上的黑星摔在桌子上,郭立民的拳头转而朝自己胸口狠狠锤,像大猩猩。

我笑得肚子都要疼了,搂着他的肩膀,说去赌坊玩。郭立民自己没钱不敢去,我说我请客,他不用花钱。没想三秒钟,他就点头:“那可以。”

我觉得他有趣极了。

缅北的雨季经常发生滑坡,这时候平常送货的通道就会封闭。政府不作为,障碍得不到及时疏通,所以我有额外的假期可以挥霍。

那天在家没事做,听到门被踹得砰砰响。听声音就知道,外面站的是郭立民。一旦开门不及时,他能把门踹裂。刚打开锁,郭立民就一把推开门。门框撞到我的额头,很痛。

他已经连续几天在达邦的赌坊熬通宵,把手里的工资全部输光,我想让他出门冷静一下。

郭立民从厕所出来,把剩下的牛奶一口喝完,然后摇晃着手上的空盒子,说自己已经闻到翻本的气息了,但是听了我的话,收手赶过来。他要我赔偿还没来得及赢的钱。

我只说了一句:可去你妈的吧。

听了这句话,郭立民抬头看了我很久。我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我。

我让他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问他,你最近玩得这么凶啊?郭立民瞪我,说以前都没进过赌场,跟我进去玩了一次,赢了几千块钱,后面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不再继续话题,开车带他去小孟拉。车子开出十公里左右,郭立民说前几天从小孟拉过来时,看到附近有泥石流,很多路面都塌了。你不早说,我吼了他一声,只能掉头去往大其力。

大其力有三多,“冰粉、河鲜、姑娘”,其中姑娘又是最多的。

我把车开进中国街一家名叫“粉红粉红”的KTV,老板叫杨丽,30多岁,长得白嫩。最初跟男人到金三角开小吃店,手艺好,没几年就开了三家分店。后来她男人吸毒死了,她把小吃店都关掉,余下的钱开了这家KTV,又找了个当地小头领,生活倒也不愁。

我来的那天杨丽不在,直接前台要了一间VIP。前台是新来的妹子,不认识我,问:“你们两个人啊?”

我点头。郭立民没来过这地方,到处打量,眼神里满是好奇。

她又问了一遍,我嫌烦,就直接把房钱结了,告诉她懂规矩,这才有侍应来领路。

这里的VIP包间俗称“小房”,和国内有些不同,房间里除了话筒、屏幕和音响,还有牌桌、冰壶和助力床。年轻游客很少知道“小房”,来这里玩的都是上岁数的人。他们一般会先叫几个姑娘,点唱《茉莉花》这样的老歌,在朦胧的灯光和甜糯的歌声里,赌牌或玩其他的。

当天,我和郭立民分别找了一个姑娘。让她们陪着我唱了两遍《青藏高原》,喉咙都喊哑了。

“你说是你请客?我的钱输完了。”郭立民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我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正事办完了,我仰躺着。想要抽烟,但是烟盒空了,就叫姑娘去拿包七星的蓝爆珠。

这行的姑娘大多懒惰,她只走到门口按了铃,叫侍应去拿烟。等了三四分钟才看到侍应过来。姑娘接过烟,跟我确认之后把烟盒拆开,拍了两下盒子底,弹出来几支递给我。我丢给郭立民一支;另一支夹在中指和食指中间,用烟嘴不停地敲自己的大腿。

郭立民叼着烟,拿出打火机点火。他嘴巴使劲吸了几口,两颊都凹陷了,还没点着。他问我这是假的吗?

我嘲笑郭立民,说他输到手都残疾了,连抽烟都不会,让他赶紧把打火机丢过来。

我刚想把香烟放在嘴边,余光就看到烟身有点点软化耷拉,感觉不对劲。把烟凑近鼻子,使劲吸了几口气,有细微的酸味,我瞬间明白了过来——这里是金三角。

香烟有酸味,烟身受热变软,只有一种原因:烟丝被放进海洛因的**里浸泡过。

香烟放粉是常见手段。一般是“零包”(直接卖毒品的马仔)想要增加收入,会把烟丝取出混入毒品,让有钱人上瘾。烟里混入的毒各种各样,但混海洛因,绝对是最肮脏的手段。海洛因之所以被称为传统毒品之王,就是因为有概率一次成瘾,终生难戒,抽一根结束一辈子。

我把烟盒摔在地上,骂了很响的一声,把衣服穿上,踩着拖鞋就拉开房门。才出门,我又折回来把烟盒捡起,再朝着前台的方向走,郭立民也赶紧穿衣服,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