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最初一吻(第2/3页)

鲜活与干枯并列、交叠,就像这玄妙的一天,他亲眼目睹历史重演,亲身体会到“时间是幻觉”这句论断。

过去和现在同时进行于同个空间,过去的水草与现在的水草,被困在同一片湖泊,被同一个人采撷。

想到这里,他的脑中闪过什么。为了抓住这片刻的念头,他随手撕下一张纸,写下了掠过脑海的片段,每一句都代替了秦一隅旋律小样的哼鸣,被具象化。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线索”吗?

短短几分钟,他用自己的词串起了秦一隅碎片化的歌词创作,完成了这首歌的创作。放下笔,南乙扭头,见秦一隅还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稳。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平和,一动不动。

明天再给他看吧。

压抑住创作完的兴奋,像前几天一样,南乙收拾好一切,将手机支在桌上,调整好录制的角度。

录完最后一条梦游实录,他就拿给秦一隅看。

最好是能建议他去看医生,好好治疗一下,否则自己以后的睡眠会很成问题。

躺在床上,闭上眼,南乙试图放空,却又想起秦一隅说起丢了校服的样子。

困意像一床厚棉被,逐渐包裹了他,意识下沉的那一秒,他被拽进初三的夏天,绿树成荫,蝉鸣喧扰。在秦一隅为他庆祝成年的夜晚,他梦见了秦一隅高三成人礼的那天。

尽管背负着斗殴的大过,性格也古怪,但成绩优异,又是从北京的名校转过去可以冲省前50的种子选手,他多少还是受到了一些优待。

至少可以无理由在考前请到假,独自坐车回到北京,参加秦一隅的毕业典礼。

那天的北京很热,柏油马路上蒸腾着的热汽让街景都轻微扭曲,每个人都好像被夏天剔去了脊骨,恹恹的,没精神。南乙抱着袋子,里面是洗干净叠整齐的校服外套。他沉默注视着窗外,拧着眉头。

不知是体质原因,还是因为童年创伤,每次坐车他都格外晕车。恶心,呕吐,都是常有的事。那天他忍耐着不舒服,坐了很久的车才回到学校。正好是下午上学的时间,来来往往都是学生,组成了大一片校服的海洋。

南乙身在其中,是一枚突兀的、黑色的图钉。

怕被拦在外面,他穿上了秦一隅的校服,顺利混入其中。

那天的他格外晕眩和茫然,明明才离开不久,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高三的学生已经参加完成人礼仪式,一撮一撮,在校园标志性的地方拍照留念。而他穿过教学楼,穿过镜湖,站在那片玉兰树下发呆。

树影柔柔地覆盖了他和这件外套,终于给了他一些熟悉感。听到耳熟的声音,南乙望过去,那是秦一隅的死党周淮,他手里拿着相机,四处找人拍照合影。

脚步不受控制地靠近,但他怎么都找不到想找的人。十几分钟后,高三(9)班的人聚集在教学楼下,排成四排,和几位老师一起留下影像记录。

有人大喊着“秦一隅没来怎么办啊!”

这声音真是大得刺耳。

“哎哎哎,给他留个空,把他P上去!”

“哈哈哈这主意好!”

“那小子现在正忙着签约呢,要当摇滚明星啦!”

无疾而终,无功而返。

什么都没留下。

回去的路上,南乙裹着他的校服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后回到那座他和父母新定居的海边城市,回到妈妈新开的面馆里,面色晦暗。

看到他的瞬间,妈妈放下所有东西走过来,擦干净手抚摸他的脸,问他脸色怎么不好。

南乙说不知道,但他当天就发了烧,大病了一场。考前那一天忽然又好了,神清气爽地走进了考场。

一切都玄得像一场梦。现实和梦境的交界处,只悬挂着一件校服,长久地散发着柑橘的芬芳。

那香味越来越浓。

越来越近。

好像就在眼前。

敏锐的嗅觉令南乙从梦中醒来,他皱了皱眉,睁开眼的瞬间,发现秦一隅竟然蹲在他床边,下巴抵在床沿上,用那双黑幽幽的眼盯住他的脸。

更确切地说,是盯着他的眼睛。

南乙早就察觉,秦一隅喜欢看他的眼睛。那似乎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他早就无法忍受,但是秦一隅,似乎也没那么令人不适。

但此时此刻的他,或许是因为梦游的缘故,眼神不像平日那样笑盈盈的,吊儿郎当的,是一种专注、直勾勾的凝视,似乎想要从他的眼里得到些什么。

秦一隅盯一会儿,会突然低下头。沙沙声传来,是笔尖摩擦纸张的声响。

南乙皱着眉,手肘撑着身子起来,这才发现,原来秦一隅膝盖上放着一个本子,是他白天记录歌词用的,现在却被他拿来画画了。